Friday, May 27, 2022

沙灣


大學的訪問學人

似曾居停徑上高樓

露台外常年這一片天與海

看晨曦晚照

看朗日皓月

看煙雨雲霧

看彩霞星光

也看這南隅一泓

如何溯接曾經的大江大海

如今學人走了

重回隔海的山野

另覓翠綠天地

可會料到強風北邊襲來

橫蠻肆虐

翻江倒海

吹折多少年的人和樹

文明被毁了  

懶得說服你

莫奈何

亂石灘頭

暗湧急流

香江夢斷

知己一聲拜拜

海角無言

沙灣徑也失了聲



Sunday, May 22, 2022

小滿


是日小滿

野牛成群

水聲淙淙

城塘沛盈


山路起伏

樹木蔥鬱

人牛路窄

不期險撞


不滿事多

圓滿總難

半滿有餘

小滿或福


腰花

新興電視台以年輕觀眾為目標, 週一至五晚間八點的烹飪飲食節目也不例外, 主持人都是廿多歲的稚嫩藝員, 或都十指不沾陽春水, 遑論煮食, 節目中不時大呼小叫, 煎炒煮炸似都覺得很新奇, 或是驚訝或是讚嘆, 不知是跟稿做表情, 還是真的情不自禁。 節目中負責示範烹煮的也都是30多歲的年輕廚師或飲食達人, 沒有大台那些的老餅, 似也煮得頭頭是道。

這晚負責示範的是一位胖胖的年輕中廚, 教煮的是爆炒腰花。以內臟作食材在烹飪節目裡真的很少見, 豬腰似也第一次看到。胖廚說先將豬腰從中剖成兩片, 然後將腰腎上的白色筋膜刮割乾淨, 不然會有騷味; 接着在腰片上淺切左右斜紋, 再將之切成見方小塊。切好的腰塊好像先氽燙一下, 腰塊即微卷成腰花狀, 接着起油鑊, 爆香辣椒蒜泥, 放調味料, 再將腰花倒進快炒, 一道川味菜餚即成。

小時候不吃肉, 只喜歡吃蔬菜, 媽媽或怕營養不良, 有時會買豬腰做菜, 我們叫腰子, 也是剖開清除筋膜, 但不切塊, 橫切成條狀; 好像用很多葁絲起油鑊, 將腰條先炒一下, 調味好像只下醬油, 再放水煮湯, 湯滾再放很多葱花即成。或是滾湯令豬腰某些物質分離出來, 煮好的湯成濁相, 一點不清, 但醬香搭配葁葱, 熱燙燙, 腰脆湯濃, 非常可口好吃, 一大碗我都可吃光喝淨, 開了葷。不吃豬肉, 卻吃豬腰, 也不知何原因; 豬腰或比豬肉貴, 每當媽媽買回來, 總感覺那天或是什麽特別的日子, 如生日, 用之放湯煮麵線, 是小時候的天下美食。

不知媽媽算不算烹飪高手, 工廠沒得上班後, 她便經常去相熟的佛堂幫忙煮初一十五的齋菜, 好像都是煮所謂的菜飯, 因為去拜佛的信女們都誇說好吃; 媽媽也會帶一兩盒回家, 晚餐也就與佛有縁吃菜飯。一些福建名物媽媽好像都會做, 如雞卷, 有些善信有什麽喜事要拜佛還神, 都請媽媽幫忙做雞卷。雞卷其實沒有雞肉, 只是豬肉, 還有馬蹄, 全要切碎, 然後調味手搓攪成肉醬, 再用腐皮包裹, 捲成條狀, 再隔水蒸熟即可。吃的時候, 可蒸熱吃, 或切成小塊煎炸吃。在相熟朋友圈裡, 媽媽做雞卷是綽綽有名的。

小時候每逢什麽大節要拜神, 媽媽也會買一大條三層肉回來滷, 然後切成小方塊, 如東坡肉, 皮紅肉亮, 一般夾在一種福建圓飽內吃, 飽內本身還有甜花生醬類的餡料, 甜咸相摻一道福建名食, 或如台灣刈包, 但看到肥肉就怕, 我一次都沒吃過。

清明節做潤餅是平常事, 要切很多食材成絲狀, 豬肉、豆乾、紅蘿蔔、高麗菜、荷蘭豆、蛋皮、蠔仔煎等, 費時費工, 各種材料各自煎煮後再匯在一起, 吃的時候將匯好的物料放在潤餅皮上, 還要放一些花生碎, 還有一種炒好的味道特別的海藻叫虎提, 捲好成一大條, 雙手捧着大口大口的吃, 如一條沒有炸的大春卷。

端午節媽媽也會在家包糉子, 糯米一大桶, 紅燒三層肉一大盤, 還有香菇, 浸軟的糉葉一大疊, 廳中窗花上綁着一大捆禾桿草, 一個人手口并用的默默在包, 然後將一大抽一大抽包好的糉仔分批放進鍋中蒸煮, 一般都好幾個小時, 忙得不亦樂乎。自家吃不完便送人, 有時還自己一個人拿了十幾二十個, 從北角千里迢迢到荃灣送給人賣。

失智症日夕來襲, 一年除夕, 跟媽媽到街市簡單買了魚, 魷, 肉, 準備做三牲拜天公, 叫媽媽到廚房處理一下, 突然她感到手足無措, 右手拿鏟, 左手鑊盖, 不知如何下手, 忙不迭呼叫問說, 怎麽做呀, 怎麽做呀? 那回以後, 媽媽就沒有再進到廚房裡去了。

現在偶爾經過街市豬肉檔, 見一兩個豬腰擱放一旁, 似乏人問津, 總不自覺想起小時候媽媽煮的豬腰濃湯, 只是如此天下美食, 今生再也吃不到了。

 


Monday, May 09, 2022

老人院

瘟疫肆虐不止, 香港第五波疫情嚴重, 中招者三數百萬, 不治過世者近萬, 大部份為年邁長者, 老人院更是重災區, 幾無一院倖免。媽媽住的老人院據說也有一大半院友中招, 因而去世的也好幾個, 媽媽同房的兩位也走了, 雖說過世原因並非武肺, 但都曾中過招, 故也算進官方武肺離世數字中。

兩位房友雖也長期臥床, 怛情況似比媽媽要好些, 卻是早走了; 姑娘說, 這波疫情中, 一些插喉管每天餵奶的院友, 反而一個都沒事, 中招走了都是相對健康的, 能走能吃能動的。其中一位房友, 好像在這老人院已住了超過十年, 當初老人院還沒搬到這新住址時, 據說不時會獨自離院跑掉。我們來時她已要臥床, 但經常會自言自語, 吐字清晰, 語句完整, 有旁述有對白, 且似一人分飾三數角色, 又家姐又姑媽又誰誰誰。另一位才搬來或兩三年, 比媽媽年輕10多歲, 據說有三四個女兒, 其中好像大女兒過去竟有跟媽媽同團到普陀山進香拜神, 世事如此巧合, 但媽媽都不記得了; 她丈夫八十多歲, 高削清瘦佝背, 每晚都帶湯來看望餵食, 但疫情不讓人探望, 很久已沒見過這老先生了。

聽到幾位能走能動的院友都因疫情仙遊, 驚呼熱中腸, 真的有點不可置信。一位高大男院友, 過去每晚六七點鐘都有一位打扮時髦的中年女士來領他外出吃東西, 算宵夜吧, 因院內四五點已食晚飯, 總見她緊扶他左臂, 亦步亦趨, 小心翼翼, 頗親密地在街上走; 據說女士是他的紅顏知己, 每天給他送蘋果日報, 不時會批評政府, 後來蘋果被專權強制關門, 就改送明報了。

另一位女院友八十五六歲, 每天似都有裝扮化粧, 過去染黑頭髮, 一點不覺老態, 好像是印尼華僑, 又說很熟新加坡, 曾經住過牛車水, 說年輕時能歌善舞, 她先生原先也住在這老人院, 後來因病走了, 見她似一點都不傷心, 感覺若無其事, 很快就跟一些院友每晚打麻將, 辟辟拍拍, 她是四方城內的台柱, 牌友換了換走了走, 後來便銷聲匿跡靜了下來, 見她只不無聊賴在院內走走坐坐, 但女兒似也不時來領她外出飲茶吃飯。據說是她家人讓她打了防疫針, 好像反應過猛或什麽的, 就這樣走了。

一位瘦削女院友, 一頭白髮, 似也老人痴呆嚴重, 亦已失語, 但還能自行走動, 自行進食, 也不時到我們房打招呼, 突然不知何故進了醫院, 出院後就像媽媽一樣插了喉管, 那天見她一臉愁容躺臥床上, 似也反應乏力, 後來又再進了醫院, 她房外的名字牌又快就被移除了, 據說是插喉管不適應, 又進不了食, 就這樣快走而去了。

媽媽的情況似也越來越差, 乾癟瘦骨佝臥在床, 夢裡依稀, 雙眼緊閉, 不知她受痛受苦若何, 兒女心如刀割, 不忍不甘, 卻不知如何是好。媽媽臉容平和, 呼吸溫順, 手仍有力, 似仍努力地生存着, 別人卻說如此失了尊嚴, 堅毅不放或亦錯。 從前頗是熱鬧, 目下門堪羅雀, 寂寥非常, 更以瘟疫之名, 親情現需仰賴有權者通融, 無常人生, 無助、無語、無奈。

 

Friday, May 06, 2022

夏至

 

瘟疫不止波連波

山海風物禁臠多

忽又夏至新月上

臥水浮雲看南坡




Sunday, May 01, 2022

格仔山

 

紅白再現

飛鳥卻盡

寂寞海港

人去何方


四月不啟

心格真真空港

歧德無鄰

幾多困閉離恨

沒有歸人

天涯芳菲皆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