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

如此明媚金黃
沒感一絲寒意
記起那旋轉綻放的藍裙
記起那星期天的憂鬱樂韻
記起那消失了的影藝聲光
在這藍色多瑙河畔
又記起那曾經的口琴聲
汩汩藍調
獨獨身影
此心此刻何往
憂鬱奔向冷的天

曬佛

公園扯起碩大巨氈
色相濃稠似錦
承載多少般若波羅蜜
卻是陰霾天氣
場面冷清若空
没有陽光
曬不出一絲熱鬧
佛在心經
時間猶如織錦上的縱橫穿梭
縱的這年
橫的那年
錦上交集相遇
竟是如此絲牽相連
彼此就如夢中自己
若是彗星來襲
可有相知的三年時差
遠離顛倒夢想
逃過厄困
無有恐怖

友友

馬友友演講一開始便說要先講一個笑話: 有一個6歲小孩跟爸爸說, 我長大了要當一個音樂家, 爸爸聽了即皺眉頭, 說這不可能, 兩者不可兼得。但舉世聞名的大提琴家卻兼得了, 那副赤子的純真模樣, 相由心生, 或仍等留在六歲的孩提光景, 年齡超越年月, 由是他低沉哀怨的琴聲, 感動世界, 慰藉人心。戲中他的同事說, 馬友友是一位金童子(golden boy), 要做的事從來得心應手, 點石成金, 他倡議成立的絲路合奏團即是一成功例子。

合奏團好像是2000年在美國創立的, 團員來自五湖四海, 每人一種獨特樂器, 大多似其國家獨有, 恰像遠古商旅在絲路相遇交流, 合奏出動人樂章, 據說迄今已灌錄了五六張樂曲唱片。翌年美國發生九一一恐怖襲擊, 馬友友說這給合奏團工作帶來莫大麻煩和困難, 但究竟是什麽樣的困難麻煩, 電影似一點都沒說, 心想或與一些來自中東國家的團員有關吧? 整個合奏團有多少團員, 來自何國何地, 電影也沒細說, 估計有十幾廿個吧; 戲中除馬友友外, 著重其中四位團員的描述, 二男二女, 看樣子或都四五十歲, 各有各的人生閱歷和坎坷。二男來自伊朗和敍利亞, 二女則中國及西班牙西北地區加利西亞; 他們演奏的樂器分別為伊朗的四弦琴, 敍利亞的單簧管, 中國的琵琶, 以及加利西亞的風笛(bag pipe)。中東漢子有家歸不得, 伊朗專制政府不容異見樂聲, 古老四弦琴從此或成絕響; 敍利亞經年內戰, 國不成國, 鄉音無改卻在他國難民營中, 一群流落他鄉的故國稚子, 心中苦澀樂韻如何傳承下去。走出國門, 追求更自由更廣闊的樂音, 琵琶聲中埋伏多少紛亂難言的心事, 風笛的高曠清音又飄過多少隔絕難越的河谷。

而最觸動的一幕, 是合奏團某年到訪廣州, 馬友友跟一團員在一茶室即興演奏, 大提琴配竹笙, 末了吹笙的那人竟以沉厚嗓音唱出歌曲的結尾, 是一首閩南歌,最後兩句歌詞大意是: 月亮笑我痴夾戇, 給風戲弄也不知。 笙演奏家名吳彤, 來自北京, 似是滿族人, 但為何他會懂閩南語了?

這首歌旋律有點熟悉, 一時記不起有沒有相對的廣東歌或國語歌, 數月前乘搭新加坡航空到歐洲, 在機上看了一齣新加坡電影, 裡面最後也有這首歌, 印象深刻, 一直低吟至今。忘了電影名稱, 講新加坡本土故事, 不知寫實性有多高, 戲中所見的新加坡卻是工作艱難, 生活迫人, 諸事堪憂, 並不輕鬆。父親中了彩票得了兩百萬, 禍福相倚, 未幾卻交通意外猝死街頭, 留學無成的兒子好高鶩遠, 一心只想拿彩金買車開公司做老板, 女兒埋怨父母從來重男輕女, 只栽培不長進的弟弟, 累她不能讀大學, 現在只能當一個終日看人臉色的小秘書, 老公做保險更是朝不保夕, 一言難盡; 而亡父原來另有外遇且有私生子, 從馬拉麻坡嫁來的媽媽為這家默默勞碌半生, 到頭來除了那彩金遺產, 什麽也沒有, 後來她把彩金大部份分了給女兒, 還給了一筆予亡夫外遇, 兒子好像一分不給, 而自己也走出家的樊籬, 追求自己心中最初所好, 唱歌, 唱一首憂怨的歌, 原來經歷了那麽多, 最終換來的是, 月亮笑我痴夾戇, 被風戲不知。

原來當音樂家, 尤其盛名如馬友友, 一年起碼有三分二的時間不在家, 背負樂器到處演出, 風塵僕僕, 總在路上。兒子說小時候還以為爸爸是在機場工作, 後來得知不是, 竟震憾得難以接受。創立合奏團, 就像走出舒適地帶, 走向不可知的遠方, 但遠方走遠走累了, 天涯海角, 最終卻是為了回到最初的原點, 就像少小離家老大回, 如此才能找回那六歲友友的赤子之心, 音樂如是, 文化如是, 人生如是。

安生

從來沒有看電影看得那麽心緒不寧, 差點還不能集中精神看下去, 而看的又不是什麽恐怖片或驚悚片, 只是一齣大陸文藝片。因為進場前, 美國大選開票情況緊張, 原先被人看高一線的希拉莉竟一直落後於對手特朗普, 雖然為時還早, 但據說會是關鍵州的佛羅里達, 選舉人票29張, 開票已達93%, 特朗普正以多1%得票率領先, 極大機會勝出此州; 之前有分析說希拉莉如拿下這州, 基本可爭贏選舉, 否則可要跟特朗普一州一州比拼下去。如此情況, 令人心頭一冷, 或會是希拉莉落敗的訊號, 只希望戰況激烈, 最終有驚無險, 希拉莉能創造歷史成為美國第一位女總統。

電影應是一齣大陸片吧, 只因導演監製美指等為香港人, 影片又獲得本屆台灣金馬奬六七項提名, 包括最佳影片、導演、女主角等, 導演是香港名藝人的兒子, 好像是第一回當導演, 故也買票捧場, 看看是龍是鳯。不知是否如片中所說, 電影乃由網絡小說改編, 寫兩個女孩的情誼, 似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 性格一動一靜, 一安於平穩生活, 一離鄉流浪追求人生, 又像是兩女一男的愛情故事, 但最終大家都孑然一人, 孤身遠方, 猶如天涯海角的燈塔。 電影拍得流暢, 不太沉悶, 但或是偏見, 總覺得有股濃濃的中國式造作味, 揮之不去, 難有共鳴。

散場後一點多, 趕緊開手機看面書, 看看大選開票進展如何, 是否已有結果; 萬里外的外國人或是太過投入, 刷手機時竟感有點緊張手震。特朗普仍然領先, 且除了佛羅里達州, 還贏了好幾個其它所謂搖擺州的選舉人票, 媒體此時都預測他應很大機會贏得總統寶座。下午三點多, 特朗普終贏得多過270張選舉人票, 當選美國第45任總統, 世界眼鏡跌碎一地, 據報希拉莉也已打了電話向之承認落敗。最有準備及經驗的政客, 輸給瘋狂素人, 事與願違, 時也命也。

或是沒有預計會贏得幾乎所有的搖擺州取得總統大位, 似沒預先準備演詞, 勝利演說淡而無味, 謝謝父母兄弟競選團隊, 家人同寅站滿一台, 說得隨心, 簡單大概, 毫不激勵, 直是有點反高潮; 心忖美利堅合眾國會否從此走向平庸, 關起國門建橋起路, 不問世事, 門內自以為大, 世界與我何有哉?

如此結果, 不知是鐘擺效應, 還是對奧巴馬八年執政的極度不滿, 民主黨此回一敗塗地, 參眾兩院也輸共和黨, 仍是少數派。不是美國人, 難於體會他們八年來的感受, 有人說是無權無勢的沉默大多數對腐敗建制的反吼, 但當下人心變得難料難測, 英國脫歐如是, 美國大選如是, 只擔心未來世界何去何從。

十一月, 不安生。

大選

美國過兩天便會舉行四年一度的總統大選, 共和民主兩黨一貫的勢均力敵, 未到最後一刻, 不知鹿死誰手。競選長達一年多, 沒有精力財力實不能為之, 而今屆的男女候選人都是69、70歲的長者, 活力似不遜過去幾屆的年輕才俊, 令人讚嘆。潮流是否已變, 人們不再迷信年輕才俊, 反璞重歸經驗長者?

據說這是一場騙子與瘋子的競選, 騙子希拉莉, 瘋子特朗普; 他們似本是友好至交, 現在上場無父子, 針鋒相對。不知特朗普是否特立獨行, 提出的議題激怒不同族群及階級, 據說忠實支持者乃低學歷低收入的白人男性, 這跟過往共和黨候選人的支持者又有否二樣? 而為何希拉莉會被視為騙子, 有那麽多美國人討厭她呢? 有CNN記者在網上提出了幾點原因, 讓世界各地的外國人能略識一二。

據說奧巴馬執政期間經濟雖有所復蘇及增長, 但一般的美國平民百姓都未嘗其利, 得益的只是極少數的有錢階層, 美國人視希拉莉為奧巴馬的同路人, 故把怨氣發洩在她身上。希拉莉也經常向華爾街權貴人士作有償演講, 收入奇豐, 似有腐敗之象。當國務卿時, 據說她不時要求某些財勢之士捐款給其丈夫創立的克林頓基金會, 才可安排合照或參加某些政府活動。其時, 她利用自己的私人伺服器收發電郵, 或涉洩露國家機密, 有違規定, 雖則國會聽証及FBI調查都沒查出什麽違法行為, 但有人卻質疑她說謊, 不盡不實, 騙子一名無異。

騙子之名何其嚴重, 那究竟是什麽騙錢賣國的勾當? 如是一些避重就輕的閃爍言詞, 那相信世上無人會是純潔無瑕的白紙, 都會偶爾為之, 尤其是要在燈光下被深入調查, 更是人之常情, 如此謊言, 競選對手一點都沒有也不會有人相信。克林頓基金會到處收受捐款, 是否斂財呢? 這基金是他們夫婦的小金庫, 還是大部份用在世界各地的救災或慈善活動? 局外人不得而知, 但美國監控機構應該有所掌握吧, 若有非法之舉, 何不繩之於法? 難道真是一切在其操縱之中, 但堂堂共和大黨會是省油的燈? 經濟復蘇, 但平常百姓卻一點好處享受不到, 生活依然辛苦, 絕大部份社會財富都被那1%的精英階層所賺去, 這其實是全球化所產生的[貧者越貧,富者越富]現象, 非美國獨有; 或說全球化乃美國搞出來的世界政經策略, 如今咎由自取, 實不應希拉莉一人承擔責任。電郵事件, 或因她參選總統才因此變成大事, 據說前幾任國務卿也有這樣做, 早知犯規不當, 為何有關方面過去沒有提出? 若真的是騙子, 眾目睽睽, 仍能走到與總統之座一步之遙的當下, 實在匪夷所思。

有說希拉莉是有史以來最有準備的總統候選人, 第一夫人、參議員、國務卿, 從政三數拾年, 經驗似無人能及, 但一般選民或不信任經驗精英, 總覺得你在政圈太久, 嘗盡富貴榮華, 乃建制一部份, 高高在上, 離地缺乏同理心, 不知人間疾苦, 故他們反而相信所謂素人, 信其或能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奧巴馬如是, 特朗普如是。但希拉莉任國務卿, 其時世界或似亮麗一點, 新聞中不時都看到她, 一些景象更長留腦海。在緬甸與昂山素姬相擁, 東西兩位堅毅女士, 或可為世界帶來轉變; 某年EPAC, 見她跟曾蔭權伫立湖邊傾談, 據說應曾要求, 香港特區護照或可免簽証去美國, 後來未能成事, 卻是另外的故事了。

八年前選舉期間跟一美國客戶聊天, 他是民主黨的死忠支持者, 曾說民主黨或可執政十六年, 希拉莉先八年, 奧巴馬後八年, 那知奧巴馬先拔頭籌, 此刻, 希拉莉又能否接任成功, 客戶的心願是否依然? 依民調看, 希拉莉似佔優, 當選機會看高一線, 但她最大的問題或是鐘擺效應, 民主黨已做了八年, 鐘擺會否回擺共和黨, 才是懸念所在。

女子能頂半邊天, 衷心希望希拉莉能成為美國第一位女總統, 跟奧巴馬一樣創造歷史, 亦相信她是鐵娘子一名, 在波譎雲詭的當下, 能為世界帶來改變。

聲光

十月末台北, 一絲秋涼, 幾許細雨, 陰霾下彩虹飄揚, 也見亮麗。走在忠孝東路, 默默而行, 少了歡呼, 也欠風騷; 去年南線, 沿途繽紛, 爭妍鬥麗, 熱鬧欣欣。

匆匆三日, 遺憾有二, 只因聲光。

[那時此刻], 訴說金馬緣起, 金馬非馬, 為總統壽, 港片風光。六七十年代, 養鴨蚵女, 家在台北, 瓊瑤情愛, 客棧俠女, 壯士梅花, 台灣光影也曾璀璨, 多少喜怒哀樂, 牽引時代哭笑。八十伊始, 卻陷低谷; 某年金馬, 盡是港片新浪潮, 港星彆腳國語, 台上嘻哈, 台下一臉鐵青, 共鳴缺缺。其後發憤, 也湧年輕浪潮, 訴說本土, 兒子玩偶, 戀戀風塵; 奈何短途航班, 五十年光影, 戞然而止, 未窺全豹, 一憾也。

抵埗台北車站, 瞥見一廣告燈箱, 寥寥數字, 全無圖像, 碩大[四十年], Ode to time, 紀錄一路走來的悠揚音韻, 青春心曲, 曾是如何煥發。卻不知上映何處, 西門町戲院走遍, 聲踪杳杳, 二憾也。

抗日壯士曰, 悲困莫哭, 毋寧放聲高歌, 梅花梅花滿天下, 多少父老鄉親唱得淚流滿面。而睽違[四十年], 在秋涼的台北, [聽我把春水叫寒, 看我把樹葉催黃], 蟬聲隱隱, 似去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