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ne 28, 2021

Friday, June 25, 2021

蘋逝

沒有蘋果的日子, 好像西線無戰事似的, 靜得可怕。

在智能手機還不普及的年代, 每天上班都會買一份報紙在地鐵上坐着看, 因為要從頭坐到尾, 不看會悶到發慌。開始是買明報, 因為喜歡看陶傑的專欄文章, 好像是2003年明報易主, 陶也不寫明報改投蘋果, 但卻沒有隨他買蘋果, 而改買信報。後來手機上網普遍, 蘋果也出網上動新聞, 上班也就再沒有買報紙了, 只低頭看手機, 因為蘋果慷慨, 網上版不收費。曾經好幾年, 其社長董橋主編週日兩大版副刋, 名為蘋果樹下, 廣邀各路人馬寫文章, 除了名作家外, 還有一些你沒想到的, 如楊凡、林青霞等, 也在樹下滋滋灌溉, 百花齊放, 姹紫嫣紅, 果實纍纍, 煞是好看。由是每個禮拜天都會買一份蘋果, 細細品味。

後來進入一家本地貿易公司, 代理法國輪轉印報機(web press), 蘋果是公司大客, 在新落成的將軍澳蘋果大樓安裝了此等印報機, 投資龐大, 一條機可同時印十張八張紙, 折起來就一大疊, 全彩色。所以經常聽老板說要去見黎智英談什麽什麽, 但自己主要負責大陸業務, 與蘋果無緣交集。有一回跟香港同事到蘋果看設備, 有進到辦公大樓裡, 樓內好像很高曠, 印象卻不深, 只記得上樓坐電梯, 見到董橋及李慧玲, 跟他們同梯而上。

受港人歡迎的報紙長期是政府眼中釘, 受強權打壓, 商業公司都不敢在蘋果登廣告, 斷了好大塊的收入, 肥佬黎訴諸讀者, 推出付費看網上版, 自己也第一時間訂閱。好像踴躍者眾, 很快訂閱人數幾達80萬, 心想以趨勢看, 香港人都想保留一獨立的民主之聲, 訂閱人數過百萬指日可待, 應無難度。誰知過了大半年, 肥佬黎網上公開呼籲, 以靦腆不好意思口吻說, 訂閱人數現只有60萬左右, 遠遠難封報紙的蝕本門, 望支持者可多訂閱幫忙。其時真的想不通為何訂閱人數會不升反降, 少了的廿萬人去了哪呢, 香港人的支持只是三分鐘熱度麽?

終於不敵三權合作, 詭法多端, 黎智英及社長總編被柙, 未審先囚, 集團資金被橫蠻凍結, 蘋果日報董事會宣布6月24日出版最後一份實體報後, 大樓便會熄燈關機, 結束在港的26年業務。回歸前兩年, 蘋果日報創刊, 97年7月1日的頭條是[香港信有明天], 愛國中華膠肥佬為回歸加持, 無視前一夜的狂風大暴雨, 而廿六年後, 他自己也身陷囹圄, 申寃無期。這最後一夜, 港人雨中排隊買報話別, 告別蘋果真相年代, 一百萬份中有你有我。網上更是一片哀鳴, 有人寫歌詞寄哀思:

沒有你的日子裡, 我會更加珍惜自己。沒有你的歲月裡, 我會保重我自己。你問我何時歸故里, 我也輕聲地問自已, 不是在此時, 不知在何時.........

大約在冬季, 那就只暫別幾個月而已, 我說。妄願如此。

 

Tuesday, June 22, 2021

牌匾

 


爰泐貞珉

以垂永紀

人間色變

山野依舊

惡犬當道

草木虞殃

趕快拍一張照

怕不知何時

牌匾被移除

山徑被改名

每日一蘋果

曾經的日常

當下卻已是禁忌



Sunday, June 20, 2021

發哥

上得山多遇發哥, 原來是真的。雖則匆匆擦身而過, 只揮了揮手, 說了聲Hello, 臉容也沒看清, 也沒拍照留念, 但山野間的不期而遇, 着實樂了半天。

從大帽山郊野公園巴士站出發, 轉落去元朗平原的山路, 路口邊有一小小銅匾誌記1979年10月26日港督麥理浩爵士為這行山徑正式啟用作主禮, 同伴說他要為銅匾拍個照, 不然的話, 不知什麽時候銅匾會被移除, 山徑會被改名。

這是一條可以行車的石屎路, 屬大欖林道, 路面平坦, 上下坡不多; 但旁邊有一些山野泥路, 我說走野徑比較有意思, 不那麽悶, 同伴說走林道好一點, 不危險且Google map教的路線便是走這大路, 所以也就繼續走下去。 前面有一班行山客, 人多有點喧嘩, 便放慢腳步, 離他們遠一點, 但沒多久, 他們便左轉走下一條野徑, 大路上便適時靜了下來, 沒啥人。走了走, 見兩個中年男人迎面跑下, 跑得很慢, 似跑了長途有點辛苦, 心想為何會大熱天的下午三點在跑山。繼續前行, 又見另外兩個男人跑來, 也是跑得很慢很慢, 一有鬍子身材精健, 另一個子高大, 從身邊跑過, 近距離認出似是藝人苗僑偉; 過後問同伴有認到苗嗎, 他說沒有, 但那有鬍子的似有跟他點頭, 但他沒認出是誰; 我戲說如認出苗, 會否叫聲師兄, 因都是香島中學畢業生, 他說不會, 似有點不高興。

沒一會又有一壯健中年男人慢跑而來, 從身邊跑過的時候, 他主動Hello一聲, 我們也回應, 似面善但一時沒認出是誰, 同伴說是黃日華, 當下便意會到是一班演藝人士在跑山, 隨即向黃的背影喊問, 有冇發哥呀? 黃舉高手回說: 在後面。吓, 難道真的野生捕獲發哥, 登時興奮不已, 果然很快便見一從頭到腳全黑的熟悉身影慢跑而來, 遠遠地向他揮手, 相互靠近時, 笑嘻嘻地高喊Hello打招呼, 沒叫發哥, 但他也友善回說Hello, 腳步一直沒停。高大黑衣人後面跟跑着一嬌小女士, 但認不出是誰, 是李琳琳, 呂珊, 還是戚美珍? 只見發哥回頭看顧她跑得如何。

我說, 見到黃日華, 便想起[過客]的主題曲, 要讓暴雨洗去我心多俗慮, 同伴說, 怎會是[過客], 又不是他的代表作, 想到的應該是[射鵰英雄傳]中的靖哥哥才對呀, 或是[香城浪子], 其主題曲是梅姐唱的心債, 重重心中痴債, 原是欠下你一世.....

遇上這班從香港輝煌影視歲月跑來的不知算不算老的藝人, 感覺很親切, 像是碰到多年不見的鄰居朋友, 想起曾經看過的電視劇電影, 聽過的影視主題曲, 光影歌中曾經的青蔥, 卻又似有幾分難言的傷感。香港今非昔比, 不變已變, 換了人間, 就是與世無爭的影藝, 也難逃嚴苛的掌控。影視作品要受制於国安法, 創作再不能如往昔般自由奔放, 否則輕就血本無歸, 重則鋃鐺入獄, 能不慎之懼之? 發哥經典[英雄本色]系列, 尤其第三集的夕陽之歌, 如拍在今天, 肯定成為禁片, 思之不無唏噓。曾在光輝歲月衝刺過, 如今享受過去心血成果而在午後人生路上慢跑的藝人們, 心中感受如何? 慶幸成長在被英國人壓迫的七八十年代, 演藝才華得到發揮, 成為聞名遐邇的影視紅星, 時實與我, 心存感激? 而大家出身的電視台如今面目全非, 不再屬於於香港人, 可有心生哀愴? 影視新生代, 還有他們那時繁花競放的機會麽?

上得山多遇發哥, 在麥理浩徑第九段, 據說最容易行的一段。山野林道, 黑衣閃過, 酷日煎熬, 漫漫前路, 慢跑忍耐。    

 

 

 

Friday, June 04, 2021

今夜

曾經也做過旗手, 在遊行中。

那年五月在歐洲出長差, 回來時已是屠城前夕, 血色清晨過後, 整個香港沸騰起來, 港島電車路上盡湍洶湧人流。在那自由香港, 同仇敵愾, 不需要不反對通知書, 人人自動自覺走上街頭, 滙入壯麗的人流中。

那天沒有太陽, 陰天, 自己沒喊口號, 只跟着人群走着, 漫無目的不知要走到哪裡。突然有人將一旗棍遞過來, 要我幫忙拿着走; 是一碩大橫額的右邊棍, 橫額上寫着什麽也沒細看, 遞來就拿着走, 好像從銅鑼灣走到中環再往回走, 一直都拿着, 時間一長也覺得有點累。身旁擠着走的人都不認識, 後來是怎樣遞給別人接力的呢, 都已不記得。

六月七日就出差到煙台, 非常時期為何沒取消或延期, 原因也不大記得了, 或是要簽一個合同吧。從香港坐火車到廣州, 從廣州飛煙台, 過程好像很順利, 但氣氛肅殺, 有點詭異,。到了煙台, 說市政府晚上請吃飯, 與會者除了自己, 另有一位女士, 我們或就是那天煙台市僅有的兩個訪客, 市政府代表好像在飯桌上說, 沒事的, 山東煙台等地一切正常啊。住了兩個晚上, 客戶也沒談什麽具體業務, 閒來無事就到飯店附近的海灘游泳; 沙灘上也沒什麽人, 只自己一個在海上浮浮沉沉。

兩年後的六四, 跟一同事到西安出差, 晚上到卡拉O卡唱歌, 同事有一把好歌喉, 特意選唱了[血染的風采], 以呼應當晚在遙遠南隅一角的燭光。這燭光一亮就是三十年, 終於被暴發強權橫蠻捏滅了, 今夜公園黯然無光。在專制的國度, 自由如何再開花; 沒有燭光, 英烈好漢如何面對漆黑; 能人志士被囚被逐, 民主何時能戰勝歸來?

黑色有罪, 數字顛覆, 今夜只剩一點柔弱之光, 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