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May 30, 2012

屏聽歐洲

對德國有種莫名的情有獨鍾, 一直都想如能在一家德國公司工作就好了, 好多年前曾有這樣的機會, 但最終因舊公司極力挽留沒有去履新, 失諸交臂。去年終於進了一家德國公司, 工作上也頗順輰並得到稱賞, 故曾沾沾自喜地想或可在這家公司工作直至退休, 那知人算不如天算, 突然收到公司解僱信, 原因不明, 再一次願望落空, 莫奈何。

眼下歐債危機愈演愈烈, 歐洲經濟似是一團糟, 或會拖累全世界, 人人擔憂不已。但其實德國經濟自二零零八年金融海嘯後, 竟猛然向上直升, 始料不及, 據德國同事說, 這一兩年的經濟勢頭是他們二十年來最好的。德國經濟以機電產品出口為主, 這一兩年訂單特別多, 大部份來自亞洲, 更以中國佔大頭; 據說有些公司現可承諾的發貨期竟可長至三十個月, 就是他們國內鐵路公司要更新火車車廂, 一樣也要等上一兩年的發貨期, 似沒有後門可走。失業率也是這二十年來最低的, 有些公司零八年礙於金融風暴看不清前景, 曾毫不猶疑裁了不少人員, 那知不旋踵又要重新招聘, 而現在生意火紅, 卻有人手不足之虞哩。

德國經濟在歐洲一支獨秀, 真箇是誰與爭鋒。但其周邊其他歐盟國家卻似深陷泥沼, 尤其是地中海沿岸的南歐, 一隻一隻所謂歐豬都窘迫非常, 動彈不得。就是情況相對較好的法國, 其信用指標也已被降低, 情勢似亦危危乎, 難怪認識的一個法國朋友說, 他們現在如是由德國來管治就好了。面對當下的經濟沉痾, 德國開出的藥方只有緊縮一帖而已, 要此等入不敷出的歐豬如希臘務必勒緊褲頭, 不能亂花錢, 否則不會有新的銀根支援他們。實行緊縮政策, 各國人民似苦不堪言, 示威抗議不絶, 更相繼投票支持左派政黨上台, 期望可打破緊縮桎梏, 打開水喉。但錢從何來呢? 從德國那裡來? 德國鐵娘子總理堅決不同意, 德國人民似也覺得不可[你享受我付鈔]。據德國同事說, 他們對大量開印鈔票很有保留, 因在他們心中, 威瑪共和國超極通脹的深邃夢魘一直揮之不去。

歐洲境況何以會窘迫至此? 有人說是福利社會揮霍過度, 先使未來錢; 有人說是地中海屬拉丁民族, 天性懶惰愛享樂; 也有人說是各國使用單一歐元, 卻又沒有聯合財政法規所致。人云亦云, 眾說紛紜。但眼下的歐洲會否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寫照呢? 如是, 那又是何以致之? 罪魁禍首會否是全球化? 因為全球化, 故所有事物都傾側一邊, 有失均衡; 歐豬各國似都沒有製造業, 也沒有發達的金融業, 他們是否只有旅遊業、零售業? 由是工作不夠, 首當其衝的更是年輕人, 據說西班牙年輕人的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五十, 令人咋舌。

諾貝爾經濟得奬者英籍印裔學者Amartya Sen 曾指出世上有些地方出現饑荒, 非關農作物歉收, 實只因分配不均之故, 而分配不均則是制度使然, 他更因而推論出只有民主制度才能保証分配均勻。如全球化有導致分配不均之嫌, 是否意味這乃一種反民主的政策呢? 當初以單一貨幣統合各國, 背後是否也隱約有着全球化的思維? 歐元區陷入困境, 但其它仍使用自己貨幣的歐盟國家如英國丹麥瑞典, 卻似可獨善其身不受影響。小國寡民, 雞犬相聞, 卻又不相往來, 這在經濟層面來說, 是否亦應如此? 言語各異的歐洲似在追求大一統, 期可與美國或中國分庭抗禮, 統一貨幣或是其邁出的第一步, 但許是當初機制設計欠善, 或人心自私難測, 卻走到當下的舉步維艱, 更或是一條死胡同。歐元面世的時候, 曾與朋友聊說, 其實除了貨幣還有什麽可以統合或統一歐洲, 當時曾說或可以用音樂, 巴哈貝多芬莫札特華格納等無數赫赫大家, 他們的音樂普世共聽, 一響起, 人們便會說, 啊, 歐洲!

德國無疑是全球化及歐元單一貨幣的得益者, 但凡事都有代價, 遲早要還, 此刻天下危機繫其一身, 歐洲前景是分是合似也繫之一念, 最終是悲愴交響曲或歡樂頌, 世界屏息待聽。

Tuesday, May 22, 2012

游泳池

寫字樓位於灣仔莊士敦道電車路上, 中午時分特別熙來攘往, 上班族出來吃午飯, 對面小學上午班正放學, 下午班準備上學, 西去東來的電車一輛接一輛叮叮響, 校車的士轉來轉去, 真有點人車爭路的架勢, 令人喘不過氣。但右轉入一狹窄橫街, 過了灣仔道, 走上小山丘到了活道, 卻是另一番風景; 人不多, 車也少, 大多是三三兩兩的中學生吃完飯後正徒步回校, 有時職訓學校前也會有較多人進進出出, 但上完小斜坡過了愛群道, 便到了沒什麽人的摩利臣山游泳池了, 好多時都只見一群麻雀飛上飛下地在覓食或嬉戲, 聒噪鳥聲代替煩雜人聲車聲, 頗有寧神之效。

在這公司上班八個月, 好像第二天中午便到這裡游泳, 一個小時連來回走路更換衣服等事, 一般能游十一二個五十米, 也算溫和運動。其實上班期間中午來游泳的人也不少, 來多了, 碰到的都是些臉熟的, 或者他們也像自己一樣, 中午不吃飯, 利用一小時的空檔來游泳, 游完了可能吃個蘋果或根香蕉, 便又匆匆回公司繼續工作了。

摩利臣山好像是香港第一家室內暖水游泳池, 冬天池水溫暖, 一般從十一月份開始供應到下一年的四月中旬, 然後五六月關閉維修, 七月再重開。這份工是從九月份開始的, 期間如不用出差, 每周一三五中午都來游泳, 似也成了習慣。一直到了4月25日星期三游了最後一次, 因27、29兩天請假要到別處, 心想游泳池五月一日關門, 這中午游泳的習慣恐怕就要中斷一段時間了, 不知能否適應。那知第二天26日突然接到公司解僱信, 一份上了八個月的班卻似無所事事的工作便戛然結束了, 心裡不禁猜想, 這究竟是巧合抑或是冥冥中有所安排?

原也想到在摩利臣山泳池關閉的這兩個月, 上班時間中午不可以, 也可在周六周日到家附近的維多利亞泳池繼續游, 一周也保持游它兩三回。如今又再賦閒待業, 除了到圖書館去, 人家上班的時間, 自己下午也可到俗稱維記的泳池游泳, 這樣失業的生活或也可看起來充實一點。這維多利亞游泳池是露天開放式, 主池也有供高台跳水使用的設施, 所以一邊池水特別深, 有五米多, 不像摩利臣山泳池兩端可立腳不過頭。記得當初不諳水性, 一到深水處就害怕, 人生第一回下到三四米的深水是為一位同學考拯溺章當PATIENT, 也忘了是如何跳下水去, 又如何游到池中央的, 只記得自己可能屏着緊張氣息仰躺水上扮作遇溺, 任由同學給拖浮至池邊的。上中學時, 學校體育課有教游泳, 其實也是到維記泳池上課, 但好像也沒學會, 只記得大夥同學跟體育老師一起在更衣室換游泳褲時, 有同學顯得尷尬有同學暗地戲笑。

但維多利亞泳池今年可能是最後一年開放了, 因旁邊正在修建的室內游泳館都已經封頂了, 新的一修好舊的便要拆掉了, 香港人又將有多一宗集體回憶之事了, 尤其是那些在維多利亞公園附近讀書、長大的人, 如我。

果真萬物有時: 工作有時, 游泳有時, 失業有時, 關閉有時; 人生有時, 熟悉的游泳池也將結束有時, 拆卸有時, 繼而消失有時。



Friday, May 18, 2012

五月

突然滿樹繁花
燒紅五月心情
枝頭三日紅
終於花去樹老
落泊失意風不息
時日又飛逝
五月的樹仍然高挺
心頭卻低墜無聲
猶如一地頃刻的落英


Tuesday, May 15, 2012

春嬌姐的北京

不知道有沒有人因為看了這電影後而對北京傾生嚮往, 而急不及待要到那裡一遊呢? 對香港人來說, 北京究竟有何不同呢? 電影中好像只說北京的冬天非常乾燥, 別的似就沒什麽了。北京的冬天也實在非常乾燥, 乾燥得令人癢不可當, 非得全身抓癢不可, 不自覺便抓得這裡泛白一大塊那裡血痕好幾道, 更嚴重的, 腳踝處可能還會有龜裂現象, 舉步發痛, 好不難受。乾燥冬天裡, 最舒服的時刻莫過於站在熱水花灑下淋浴, 任由高溫熱水流過身上痕癢各處, 那種止癢感覺簡直欲仙欲死, 不能自已。但據說洗熱水澡, 只會令痕癢越加嚴重, 故很多時候舒服過後, 很快又回復原狀, 周身痕癢不止, 懊惱不已。故冬天出差北京頭等大事, 總會帶上特制止癢藥皂及潤膚霜, 希望用之洗澡護膚, 難受的痕癢感覺能儘量減到最低。

電影中的那個北京其實並不太熟悉, 那些時髦場所一般都很少去, 但出差北京有時跟客戶吃吃喝喝也是免不了的, 故也知道一些新開的食肆, 什麽天階、藍色港灣, 都在新建築如雨後春筍的東城區朝陽區。中國城市全在吹噓什麽商業中心區域, 北京也不例外, 而朝陽區東三環一帶便是它的所謂CBD: 老房子拆掉後, 重新聳立的都是一座座標奇立異的新建築, 令人目不暇給之餘, 又有幾分憂傷, 赫赫古都正在一分一毫地消失, 燒焦的大褲襠卻仍苦撐不倒, 成為京城讓人訕笑的眼中刺。一些曾經紅火一時的露天所在, 如秀水街、三里屯, 都蓋起了新穎大樓, 名稱依舊, 但卻失去往昔地道風味, 只與普通商場無異。

香港人移居北京追求的是什麽? 是更好的工作前景? 更高的收入? 電影中一高級行政人員說, 他最大的滿足及成就感, 便是冬日裡在北京五環路邊的獨立房子家中, 看着大廰中壁爐的紅紅火光, 聽着那必必剥剥的燒木聲, 真箇是人生幾何, 而此等優哉悠哉的生活, 一般人在香港是絶對享受不到的。據說電影的導演北漂京城三數年, 完全融入當地生活, 也給影片帶來地道的北京風味, 但那種風味對一個除香港以外北京應是他呆住日子最多的人來講, 似乎淡薄了許多, 沒有太多投入感。

北京人逢人都叫哥都叫姐, 故聽到戲中年輕女角叫年長一點的主角為春嬌姐時, 即時噗哧地笑了起來, 是很親切。但現實中的北京人似很少連名字一塊叫, 而且好像都在吃喝玩樂時才相互大聲地叫哥叫姐, 豪邁非常。像戲中三十多歲的女子便被人叫[大媽]好像從來沒聽過, 我想北京人也不會那麽刻薄, 叫大女或大齡卻或是有的。

大國崛起, 到處一片繁華嘈雜, 車水馬龍, 人來人往。過去從市區搭車要到機場, 司機總是說要走四環, 那裡不堵車, 但北京汽車數量飛速增長, 現在就是五環路任何時候也堵得地老天荒, 似無盡頭。但記憶中的那個寧謐北京是否還存在呢? 原來還在, 就在過去經常住宿的西城區燕京酒店木樨地一帶。那天中午時分到這裡附近的北京首都博物館參觀, 驚覺這一帶似還保持着八十年代那種路寬人少的況味, 駛過的汽車似也不太多, 一點都不像東城朝陽那裡的急促煩燥。有人說北京東富西貴, 東邊都是做生意的大款, 西邊則是做官有權的貴人, 也許他們也喜歡寧靜生活, 故這裡並沒有太多的拆遷改建吧, 路邊那些十層高的房子還像往常的一樣, 掩影在路邊茂密的高樹間, 這在當今中國也算異數。

首都博物館的入口大廳寬廣高曠, 左邊斜立着一根屬建築一部份的巨大青銅圓管柱, 偌大空間也給人一種小小的震懾感, 但裡面展品卻印象不太深。只記得有一件真正的清朝龍袍, 另外頂樓裝飾成老北京模樣, 但沒有胡同的痕跡, 只在一白牆上放映一些過去在北京實景拍的電影片斷, 藉以增添絲縷的老北京氛圍而已。而在某層轉角處放着一個不小的建築模型, 用玻璃罩蓋着, 是一西式古典建築, 外觀四正頗見恢宏, 過去曾是財政部或什麽部的機關所在, 但已經拆掉了, 難怪往來北京這麽長時間從來沒見過。北京現在除了一些教堂外, 我想西式老建築都已拆毁殆盡了。

最後, 來自香港的男女主角在新修的北京南站言歸於好, 高鐵從這裡始發,千鈞一發下破鏡重圓, 或許香港人到底還是喜歡香港人的。[別忘我是誰], 在這大國崛起的當下, 北方權勢咄咄進逼, 說什麽[國民教育]非推不可, 土生土長的香港人知道自己是誰, 應如何自處嗎?

Sunday, May 13, 2012

廈語片

開場前, 後面一排突然來了七八個六七十歲的觀眾, 有男有女, 他們許是相約來看戲, 或亦藉此敍舊, 故還沒坐下, 便很大聲用家鄉話在聊天, 真有點七嘴八舌, 一下子整個小戲院像是閩南某地似的, 盡是熟悉的家鄉話。開場時也有廣播要觀眾保持安靜, 但右後方兩位老太太還孜孜不倦地在說話, 忍不住轉身以微笑看着她們, 但老太太視如無睹, 照講無誤, 終於坐在他倆旁邊的一位老伯以埋怨的口吻向之說: 不要再講了, 這才住了口靜了下來, 可安心欣賞電影了。

黑白影片攝於上世紀四五十年代, 戲中格局服裝化粧布景等, 與熟悉的粵語長片別無二樣, 影片也是在香港拍的, 有香港當時的街景, 山野景象, 引發五六十年後的觀眾無限思古幽情, 暗暗猜想這是尖沙咀的斜坡、那是單層巴士行走的彌敦道, 有錢人居住的三層樓房應是九龍塘, 還有蒼蒼鬱鬱未經雕琢的獅子山, 看獅頭盤踞的方向, 應是從九龍這邊拍過去的, 但戲中卻是鄉村地帶, 要坐火車才可到達。如此景觀, 香港的今生前世, 令人浮想連篇, 或是觀賞這齣電影的額外花紅。

電影中的演員一個都不認識, 沒有一個是臉熟的, 熟悉的反而是這戲的導演, 他是王天林。導演這戲時, 王導演應該還很年輕吧, 不知這是他第幾齣作品, 後來他也拍國語片, 再後來就進了電視台當監製, 許多膾炙人口的電視劇都是他的作品; 七八十年代的香港電視劇風行全世界, 儼如華人流行文化指標, 當中王導演應也居功不少。這齣電影叫[姻緣天註定], 不是國語片也不是粵語片, 而是廈語片, 戲中的對白和歌唱全是廈門閩南話, 口音跟我們的家鄉話一模一樣, 聽之實非常親切, 不像現在一些講台語的影視戲劇, 台語雖也屬閩南語, 但很多口音或詞彙跟我們的家鄉話其實相差頗遠, 他們說得快一點, 有時也聽不清其意思。但這齣電影裡的對白卻像我們自己家裡說的一樣, 不看字幕也聽得很明白; 有些情節戲中主角也憑歌寄意, 曲調都是些民歌或當時流行曲, 但填上閩南語歌詞唱出, 竟然一點都不覺突兀, 非常口語化, 令我等老鄉不時發出會心微笑, 誠一樂也。

據電影資料介紹, 香港在四五十年代曾拍了二三百部廈語片, 但主要市場在南洋菲律濱一帶, 或也包括台灣, 因那裡的華人絶大部份都說閩南方言, 市場不小。但就不知道這些港製廈語片當初有否在香港本土正式上映過, 不知坐在後排的上年紀觀眾, 他們年輕時有沒有像現在一樣相約去看講家鄉話的電影。余生也晚, 雖然看了不少粵語長片, 但都是在電視上看的, 去戲院看的絶無僅有; 那時電視偶而也有潮語戲曲片, 但印象中從來沒有放映過廈語片。小時候同屋共住鄰居有一位胖阿嬸很喜歡看電影, 大都是去住處附近的國都戲院看, 偶而也帶我一起去, 但那時看的幾乎全都是邵氏出品的國語片了。過去也曾聽說過廈語片, 知道凌波開始便是拍廈語片的, 但從來沒聽過胖阿嬸說有看過廈語片。卻原來這些廈語片都是香港拍的, 我想大部份香港人都不知道, 南洋的戲迷可能比我們還熟悉吧。

電影劇情關於城與鄉、傳統與現代、盲婚啞嫁與自由戀愛, 但[姻緣天註定], 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原來父母給找的另一半, 就是自己在鄉野遇上的心儀人兒, 只是當初不知道, 才雙雙逃婚去, 真相大白後, 也就皆大歡喜, 再穿上西裝鳳褂交拜成夫妻。散場時, 聽到有人說, 其劇情實有抄襲別齣國語片[佳偶天成]之嫌, 但看到大部份上了年紀的老伯老太看完戲後, 都臉帶笑意很歡喜的樣子, 心想是不是抄襲也就無所謂了。

Thursday, May 10, 2012

城邦

當初有人說
百年回歸
只是換一面旗幟
其它一切不變
你我信以為真
五十年悠悠長河
諒它跨不過
十五年匆匆流去
香江心臟地
金融地標赫赫仍在
如今人心思舊
岌岌尋找往昔
更實在的芳華價值
又翻出獅龍米字旗
祈它能再次飛揚
飛揚在
我獨善其身的城邦

Wednesday, May 02, 2012

怪人怪工

這份工作做了八個月, 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古怪經驗。

一開始就覺得有點怪, 原來已說好九月一日上班, 臨到時候突然收到女上司通知, 正式上班日期需改為九月六日, 因為九月初她出差在外, 不在公司。心想公司又不是只得她一人, 就算她沒在, 也有別人, 況且隔着周六周日兩天, 也只是早上班二三天而已, 可以看看所要銷售的機器樣本資料, 也可以與公司其它同事早一點熟悉, 實沒必要需臨時將正式上班日期往後延;後來才知道如此延期, 很大可能是為了省下那五天的工資。上班印名片, 名片上卻沒有你自己個人的手機電話號碼, 只印公司所給的國內電話號, 以及還印上女上司的電話號;過去簡直想也沒想過會是這樣, 但女上司說, 平常是不會有人給你打電話的, 這也是事實,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你跟進任何項目, 故也不會有客戶會給你打電話的。

有一回給江蘇一客戶打電話討論修改合同一事, 她一看見, 也沒等你跟客戶講完事情, 即不停在旁邊大叫[收線, 收線], 後來聽同事說, 這其實也是為了省錢之故。剛來的時候第一次到深圳出差, 晚上要到深圳機場接她飛機, 飛機已抵達卻久久不見她出來, 便用公司給的手機給她打電話, 她接聽後第一句話即說往後別用這號碼打電話, 非常莫名其妙, 我說這電話是公司給的呀, 我那知什麽號碼可以打不可以打, 她或知理虧, 便說可能是她看來電號看錯了, 說來電號與過去的不一樣, 云云。另有一回她叫我給山東一招標公司回覆事項, 我以為是要讓我負責, 便趕緊草擬了函件, 用自己的電郵號給客戶發過去, 也抄送了她及公司的中央電郵號, 但電郵發出沒一回, 出差在外的她便打電話給我, 氣急敗壞地責問我為何用自己的電郵給客戶發郵件, 死活堅持有關電郵必須要用公司中央號重發一次, 要發就發吧, 那就讓那經常給她打小報告的秘書再發一次, 客戶收到後打電話來問, 兩回發的郵件具體有何不同, 簡直令人啼笑皆非。從此以後, 再也不自己發電郵了, 一切聽她指示, 要你草擬郵件, 你就草擬郵件, 草擬好交給秘書代發, 而什麽郵件都以她的名義發出, 好像整家公司只有她一人似的。

熟悉她的德國總部同事背後說她是個怪物(freak), 是個控制怪(control freak), 形容很是得宜。中國市場的一切事項她都要控制, 什麽事她都要自己做, 好像從沒有分工給下屬的念頭, 只有當她忙不過來時, 才會安排你去當她的替工;安排出差什麽都要她控制指定, 你坐哪一航班, 住哪一家飯店, 都不徵求你意見便為你一一訂下, 只吩咐你何時何刻坐何航班去何處住何飯店與何人同行見何客戶, 視你如扯線公仔, 而不是什麽銷售經理。

可能她根本不想請什麽銷售經理協助工作, 或只怯於德國總部壓力, 不得而地虛與委蛇吧了;故從第一天聘請始, 她可能已在揣摩日後如何將這銷售經理除之而後快,據說在我之前, 已有幾人也是做了幾個月就被辭掉了。這女上司據說今年六十四, 已為這家德國公司做了二十多年, 無功也有勞, 這兩年中國大陸訂單非常多, 她好像有點忙不過來, 但卻極不情願有人來分擔她的工作, 在中國市場她就是要當唯一的主角。德國總部或也意識到問題, 公司大部份的業務集中在一上年紀的人手裡, 萬一什麽個人意外, 一下子找誰接班? 但卻苦無行動解決問題, 據說過去曾有個德國老總想大事改革人員布局, 但出師未捷, 突然便死了。

見工的時候, 她也曾說自己也要為退休打算一下了, 但這天看着狹隘辦公室內堆積成山的項目紙檔案, 她不無驕傲地說這一切都是她一人建立起來的, 只要健康好頭腦不退化, 她都要繼續做下去, 並說總部大老闆今年七十七還在工作, 與之相比. 她還有十幾年哩。女上司一臉鼠相, 或是相由心生, 每回與她交談, 總覺得心思閃縮, 有點目光不定, 如老鼠四處流竄, 令人難以捉摸。迄今還想不通, 兩個月前向之辭職時, 她為何要加薪挽留呢? 為何答應留下來了, 她又讓你無所事事, 公司業務一點也不讓你知道, 又沒兩個月又即時終止你的聘約?

當初知道能加入一家具規模的德國公司工作, 銷售的也是有市場的設備, 也曾暗自慶幸, 想必應有一番作為。那知卻碰到一位心思如鼠、抓手不放的女上司, 既是工作狂也是控制怪, 早早離職或是必然。

工或不怪, 怪的或是病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