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rch 30, 2012

機器人

在電影中, 男孩雨果在火車站的鐘樓裡, 望着偌大璀璨的夜巴黎, 他說: 機器裡沒有一個零件是多餘的, 每個零件都有它的用處;而這個世界就是一台大機器, 每一個人生於世上都不是多餘的, 都應該有他的用處。無父無母的小孤兒熱切想知道他對這個世界的用處是什麽。

年輕的時候, 自己也問過相似的問題: 這個世界有我跟沒有我, 究竟會有怎樣的不同?

銷售機器大半生, 總會把機器的方方面面說得天花亂墜, 期望能打動客戶購買, 於願足矣。但自己卻從來不是機器裡的CPU、PLC、電機馬達、變頻器, 或什麽關鍵部件, 只是微不足道的某端一塊擋板或機底不易觸達的一顆螺絲, 有時也會自覺氣餒。 [天生我才必有用], 總不甘心為何自己卻一事無成, 埋怨際遇不濟, 沒有碰到任何良機, 發揮不了自己最佳的用處。隨着年紀老大, 似乎卻看透看化了;自己能力並不比人差, 但卻要蛰伏人下, 只能在一些低級的位置擔當可有可無的角色, 現在似已不會怨天尤人了, 命運或機器的藍圖設計或早定如此, 也只能默默接受, 心無旁騖, 別無强求。

人的身體也是一部機器, 每一器官和部位都有它的功能, 沒有什麽是多餘的, 某一部位有問題, 人就感到不舒服不方便, 甚或重病難起。[年紀大, 機器壞], 母親年紀老邁, 機器部位出問題之事, 發生頻率好像越來越多, 有時甚至會無端白事的這裡疼那裡痛, 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月前深夜突然腹痛不適, 且有棕啡色嘔吐物, 叫救護車到醫院急症室看診, 醫生怕會是胃部出血, 把她送到八樓外科部留醫, 禁飲食, 插胃喉, 打點滴, 照了X光又緊急照了CT, 都說沒有什麽異常, 找不出任何原因, 但還要媽媽留院觀察, 媽媽不肯, 夜裡將身上的喉管自行拔掉, 護士們强行要將喉管重新插上, 據說為此大吵大鬧, 清晨就把我叫去醫院, 等早上醫生巡房時, 看能否出院。醫生說仍找不出具體不適原因, 如病人堅持要出院, 可簽字出院, 不會强留。

早上出了院, 回到家裡, 媽媽仍活動如故, 煮飯洗衣掃地, 當晚似有點活躍過度, 遲遲不想睡覺。十一二點上了床, 晚上似也睡得安香, 詎料第二天清晨睡醒, 右腳膝蓋腫熱乏力, 一碰即痛, 未能起身, 遑論移動半步。如此疼痛定必入心入肺, 老人不住呻吟, 且更喃喃怨嘆, 有點錯亂的胡言亂語。或許體內腦中某些關鍵零件已經老化, 機器上各種功能也就隨之退化朽壞, 莫之奈何。

在機器的世界, 或許真的沒有一顆零件是多餘的, 只是人這個血肉零件從來未能勝過那冥冥中的機器設計師, 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 無助又無奈, 默然面對, 只望可做到就是苦痛入心亦不吭一聲, 不失尊嚴。

Wednesday, March 28, 2012

低氣壓

窗外陽光普照
心頭一道低氣壓
濃霧頃刻散去
胡椒噴霧接射而來
嗆鼻刺眼他說是空氣中微粒過大
有人期待轉變
大有為潔淨空氣
就是自由的分子殆盡也不惜
低氣壓在海港上空盤桓不去
北方狂風大作西邊斜日毒照
猙獰天變人無奈
或雷電交加或暴雨烈風
城市水浸眼眉
難敵天氣人驚懼
明日之後
人潮還會聚結街巷嗎?

Saturday, March 24, 2012

狼圖騰

三月香港, 陽光普照, 但乍暖還寒, 真的很寒, 是那種從心裡驚震出來的寒, 因為香港變天在即, 自由法治等核心價值危在旦夕。

原以為香港特首選舉只是一場小圈子的馬戲, 豬狼對決只是走過場, 誰人當選跟七百萬香港人關係不大。那知這原來是一場潛伏多年的陰謀詭計, 北大人要全面掌控香港, 而土共分子[不要辱,只要榮], 更要在各領域當家作主。他們祭出[貧富懸殊]的大旗, 爭奪普羅基層的民心, 大有為的要所謂[穩中求變], 卻又說不出什麽與眾不同的治港大計, 不過是一伙二幫人馬想從新洗牌, 謀求說不出口的自身利益, 亟欲以新霸權代替舊霸權而已。但許是民心思變, 更或七百萬人的香港處處民不聊生, 陰謀狼營竟贏得不低的民望, 爭奪特區主管地位只差一步。

不知道香港是否真的民不聊生, 但大財團大商家籠斷一切, 民主普選如樹獺爬樹遙不可及,卻是錚錚事實。可幸香港尚有自由和法治, 使之與北方大熊仍能保持距離, 不被同化或咬斃;對於經常要回大陸工作的香港人來講, 香港的自由和法治是一口清新空氣, 是陰霾壓抑有理說不清環境下的一道救生門, 只要在國內工作呆久了, 你就能深切感覺到那種難能可貴的分別。但原來這卻不是必然的, 暗角裡有兩道綠光狼視眈眈, 什麽第二支管治隊伍, 時刻想將香港據為己有, 種票栽人威迫利誘, 從幕後毫無顧忌走到幕前, 無所不用其極, 實令人齒冷。他們大國崛起, 要以自己的模式管治香港, 說什麽不要法官治港, 要三權合作, 不要自由無限制; 他們要北京模式, 要重慶模式, 要新加坡模式, 就是要推倒自殖民地以來行之有效的香港模式。由是他們會以縮短發牌年期以限制言論自由, 如遇洶湧控議人潮, 更會不惜動用防暴隊解放軍武力鎮壓;廿三條立法是香港人頭上的一把刀, 他們急不及待更要將那把刀緊繫在香港人的頸項上。

自由法治於香港人來說就像空氣, 在正常的環境中你不覺其存在, 更或視之理所當然, 但一旦空氣消失, 人便活不了了, 或只有特權階級才能有源源不絕的特供氧氣樽, 普羅人等卻只能仰其鼻息而活, 一不聽話, 便令你窒息而亡。

回歸後的香港從來身不由己, 未可獨善其身, 據說目下香港的處境亦是北方大熊內鬥的延伸。他們打倒[唱紅打黑]的極左路線, 得勝一方從而有能力令狼成為他們的代言人, 但香港卻會從此告別自由法治走向左路;重慶何幸, 香港何辜, 世事何其吊詭,為何總不以人民意願而轉移?

悠悠十五年, 原來不過是借來的時間, 或許要來的遲早會來, 什麽五十年不變, 變幻才是永恆! 此刻月黑風高, 風聲鶴唳, 狼嘷陣陣, 北方豺狼終於來了;香港人處於變幻中, 也許真的要學大師所說的: 不要驚、不要怕、不要慌。也把這狼當作圖騰吧, 它將統合真正的香港人緊靠一起, 無論貧富老少學識高低青壯強弱, 他們如要拿走香港的空氣, 真正的香港人將會再次走上街頭, 無管烈日寒風, 誓要與狼對峙。

天偌香港, 真正的香港。

(寫於變天前夕)

Saturday, March 17, 2012

一棵蒽


小小紅蒽頭
亭亭一棵蒽
在油鍋邊發芽
在櫥櫃暗角滋長
生命或缺一方沃土
卻偷來時間和空間
濕濡空茫
終亦幻成不屈的青蔥

Sunday, March 11, 2012

一周年

去年今日, 下午兩點半左右陪媽媽到超市買東西, 路過水星街一家餐廳, 聽到裡面食客人聲嘩然, 不禁隔着玻璃看裡面發生何事。原來人人正目不轉睛盯着電視機, 無不驚訝地看着日本仙台地區受地震後海嘯侵襲現場轉播, 當下也覺震憾, 在門外駐足看了一會。買完東西回家, 立即打開電視, 東日本發生七級地震(後改為九級), 震央在仙台外海, 地震引發十級海嘯, 電視上只見巨浪洶湧上岸, 迅速向着內陸進發, 無孔不入, 淹沒房屋田野道路溫室, 也將汽車猶如玩具般的沖起在旋渦裡打轉, 滿目瘡痍。大自然一發怒, 也不需借助任何特技, 便使遠在萬里外的你目瞪口呆。

之前不久才到仙台旅行, 此刻那裡正遭受巨災巨變,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連忙在電腦相簿裡找到一幅旅行時在仙台城跡拍的伊達政宗騎馬銅像照片, 將之貼在博客上, 遙遠地為仙台為日本打氣, 希望這喜歡的國家能像照片中銅像旁的一棵高聳屹立的大杉, 堅毅不倒, 吉人天相, 更祈天佑日本。

日本人對地震習以為常, 早有準備, 只是地震引發的海嘯令之防不勝防, 更甚的是福島核電廠在地震中受到破壞, 最終導核幅射洩漏, 從此方圓三十公里地區或成為鬼域, 人心也從此惶惶然不可終日。天災人禍, 原來人禍更加可怕, 天災避無可避, 但核電卻是人類自己的選擇。

轉眼一年, 日本官方在東京舉行悼念儀式, 而世界各地都有傳媒在日本東北災區到處採訪, 看看一年後災區重建進展如何, 也看劫後餘生的人民, 此刻生活如何。日本人面對災難時的冷靜, 曾經令全世界動容, 但據一些採訪所得, 災後重建寸進緩慢, 現時很多人生活似很艱苦, 政府救助不多也不及時, 不少人由是變得抑鬱低沉無望。看到此等報道, 心為之酸, 傷感不已。

日本首相說, 重建工作會更快地進行, 除了將海嘯前的那個日本重建起來, 更要營造一個更佳的災後新日本。有報導說, 東京不久將來或會遭受比東北更嚴重的地震, 應該早作準備; 這或是一處憂患之地, 日本人生於其中, 或早已練就處變不驚之心, 只是外人聽來, 總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戚戚然。

際此一周年, 衷心希望日本人能夠盡快走出災後陰霾, 也希望自己能快點有機會再到日本去, 親身體驗一下嘯後瀛風或無奈或達觀的氛圍。

祝福, 日本。

Saturday, March 10, 2012

紅蔥頭

小時候媽媽要去做工, 每天早出晚歸, 好像八九歲開始, 便經常要自己煮東西吃。年紀較小時, 只是簡單地煎蛋或炒冷飯或煮麵線, 年紀大一點, 有時還會去街市買菜回來煮, 煎魚、炒菜、或什麽炸菜肉片、番茄炒蛋、魚片湯, 煮好了媽媽回家就有得吃, 味道或不怎麽樣, 但能下嚥吃飽已經很不錯了。其實也沒有人特意教怎樣煮, 只在廚房裡看媽媽或其它同屋共住嬸嬸們切洗煮烹, 暗暗學它一招半式。而自以為最重要的一招便是葱頭油, 即先下點花生油到鑊裡燒熱, 然後放進預先切好的紅葱頭, 不一會便葱香四溢, 這時便可加進菜呀或什麽進鑊內炒煮; 有時要煮湯麵線, 也沒有任何菜料, 便只在葱油裡加些醬油, 然後加水, 等水煮沸, 加進麵線再煮沸, 或再加一隻雞蛋就可以了, 小孩子吃東西不講究, 如此湯麵線總也吃得津津有味。

但如是煎魚, 熱油裡不加紅葱頭而加薑片, 等油鑊釋出薑香時, 便把洗淨的魚放進去, 先把一面煎至金黃色, 將魚翻轉再煎另一面至金黃, 然後潑灑醬油, 再加點水, 蓋上鑊蓋煮一會兒即可, 有魚有汁好送飯。前陣子有受歡迎的電視飲食節目, 主持人什麽都說so good, 以美食家身份教人煎紅衫魚, 原來所謂技巧也不過如此, 而自己小時候卻己經懂了。

在超市買了一包紅葱頭, 以便媽媽煮菜用。也不知道是不是改良品種, 每個葱頭都是鼓圓鼓圓的, 色澤紫紅豐腴, 外形非常討好。紅葱頭好像也叫乾葱, 自家的認知是這些葱頭已作乾燥處理, 但切開後, 裡面還是濕潤的, 就像洋葱一樣, 或本是同科, 只差大小而已。把還沒用的紅葱頭隨便放在櫥櫃一角, 時間長了可能都忘了, 只是有一天忽然發現有一個紅葱頭竟發了芽, 紅頭綠芽, 很是可愛。原以為乾葱己屬食品不能再生長, 那知道其實仍蘊含生機, 但廚房櫥櫃並不潮濕, 那又是什麽激發其生機呢? 是溫度? 或偶然的水濺?

小小紅葱頭, 無限生命力, 在不顯眼不肥沃的暗黑角落也能萌發綠芽, 着實令人感動。把紅頭綠芽置於小碟作為盆栽放在桌上, 也沒有着意灑水照料, 沒多久葱頭便長出許多白色鬚根, 小芽逐漸長高, 很快便亭亭玉立, 成為一棵綠葱了。

紅頭綠芽一棵葱, 廚房裡春意盎然, 萬物有時, 奇妙生命, 令人讚嘆。

Tuesday, March 06, 2012

回南天

香港春天潮濕多雨, 乍暖還寒, 而最惱人的更莫過於回南天了。

小時候住的地方, 一到回南天便整個房間都像浸在水裡的一樣, 難受非常。那種難受的感覺, 縈之不去, 還曾在小學作文裡寫過箇中感受和苦況。房間裡牆壁地板都冒水, 濕漉漉地流痕處處, 用地拖或毛巾擦, 卻永遠都擦不乾, 不一會又是淚痕斑斑, 像是天地間正發生着什麽沒完沒了的慘事, 非得號淘大哭一番難以表示眾生極大哀悼似的, 而你卻欲哭無淚, 只餘漫漫無奈。最痛苦是床上被褥都是濕濕濡濡, 軟塌塌的一點乾爽都沒有, 蓋在身上猶如人正泡在水中, 輾轉反側, 難以入睡。

在現址已經住好多年了, 過去一直慶幸的其中一事便是回南天時, 屋內不會濕漉一片, 床褥更是仍保乾爽, 儘管天氣曖昧得令人喘不過氣, 但一躺上床去, 蓋上被褥, 便是乾爽的另一黑甜世界, 發個千秋好夢, 把潮來濕去的紛擾現實棄諸腦後。這幾天又是所謂的回南天苦濕天氣, 不知怎的以往濕潮的苦況竟又重現。廚房厠所的瓷磚都在冒汗, 牆上水痕斑駁, 地上濕污一片, 打開抽風機也全無濟於事;而廳中房中的木地板雖沒水痕, 但鞋印一個踏着一個, 時隱是顯, 想打掃拖洗, 但心知做了亦是白做, 也就作罷。尚幸床褥還不至於濕濡如昔, 勉强還能睡個乾爽好覺, 或是不幸中之大幸。

晚上厠廚一片濕漉, 似無插足不濕之餘地, 但第二天一早卻又完全變得乾爽, 真不知夜裡是什麽精靈在屋內施行了吹濕大法, 才有如斯輕乾境況。[春夢了無痕],如此苦濕春夢, 直如人生噩夢, 不要也罷, 喜的正是它的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