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rch 27, 2008

留給最愛的情書

當銀幕下的觀眾一陣又一陣陪着Polly又哭又笑的時候,我卻想知道35歲便因腦癌英年早逝的Jerry在他最後的那段日子裡是怎樣過的。Jerry應該是個樂觀的人,他甚至要那些來參加他的追思會的親朋戚友都得先乾一杯,更在如此肅穆的場合播放他所作的幽默歌曲,致使各來賓均忍俊不禁,氣氛輕鬆如參加什麼慶祝會似的。但當他知道自己罹患絶症,很快便要離開,永別至愛的妻子時,他可有一刻暗地裡傷心落淚? 他在寫那十數封寄給未來傷心低落妻子的情書時,心情又是怎樣的? 從那端正的筆跡看,似是快逸的多,悲傷的少;這些深情的信都不是電腦打印的,而是一字一句用手用心書寫,或許JERRY本來就是個老式人,他愛得深愛得純,因為他來自大西洋彼岸的愛爾蘭,成長於田間山野,胸中無垠的緑色成就了喜樂的人生。

相對於紐約的石屎森林,及現實生活的掙扎求存,電影似有意將愛爾蘭描繪成世外桃源,甚至是心靈的故鄉;在那起伏有致的緑色所在,你可以奔跑,你可以呼喊,你可以釋放真我而不自知,連勞累大半生的單親媽媽也為春光而失控。JERRY和POLLY萍水相逢在緑野山頭,似一見鍾情,終在鄉村的小路上一吻定情。最後JERRY更離鄉別井,告別青山緑水農莊田園,跟心愛的人到紐約,蟄居在唐人街後面沒有電梯的五樓蝸室,一步一爬升,無怨無悔地過着並不大如意的窮日子,但心中的富足和喜樂,卻是經常寫在臉上,對POLLY不時的無理嬌嗔,尤是安慰忍耐無怨言。離開故鄉及父母,遠赴一個未知的彼岸,JERRY當初可曾思前想後、心路如何顛簸?

電影裡所展示的愛爾蘭田園風光,跟英國湖區的景色真的很相似,緑色處處,湖光點點,起伏丘陵,懶閒白綿羊散佈其中,或許兩地海峽相對,景觀原是一脈相承吧。要到湖區旅行,但它具體在英國的東南西北,其實也不大了了,上網查資料,才知其範圍頗大,故只隨意找一個比較遠離他鄉的小鎮KESWICK作為落腳點,從倫敦坐長途大巴前往,路程不感覺太遙遠,但途中各城鎮上下客,終於也要八九個小時才到站。

來湖區旅遊的以本地人為主,男女老少大都在周邊的山岡湖岸遠足漫步,莫負冬末溫煦的陽光。從有關網站下載遠足路徑指示,按圖索驥,從小鎮的集市廣場出發,經過面包店、教堂,轉入春田路,一直往前走,到了一家鄉村小飯館,飯館後面有一小木閘,打開閘門進去是一山坡森林,走上山坡沒多久,停下腳步往身後看,那湖逆着光靜靜地躺在環峰間,深呼吸一口清冷空氣,精神為之一振;山坡泥路不太難走,只是有點遊人罕至的感覺,偶而見一兩個身影,很快又只你一人獨行山徑,迎面而來的行者淡淡致意後,又各自默默前路;偶然幾聲狗吠,知道前方有同路人,參天的樹林並不寂寞。走了一段平路又是下坡,一到底即往左拐,沒幾步會有一道矮牆,牆上一小間隙,寬只可過人,牆外是馬路,小心往來的汽車,穿過對面矮牆上另一僅可過人的間隙,走過青緑的草坪可到石灘以親湖水芳澤。沿湖邊走,沒多久你會看到一剖開兩半的石頭,剖面上有一百個小刻度,再上去點一個小平台上有一千禧椅,坐在這裡可望湖沉思。

這路徑指示也是情書,是給遠足遊人的另類情書,遠道千里而來的慕名者手捧這指示,猶如POLLY讀着JERRY留給她的書信,一步一腳印,信上的景致都一一展現眼前,那矮牆上的小小間隙也適時碰上、擦身而過,浩瀚宇宙無盡時空裡的這小小一丁點,因着那如JERRY心思細密般的情書,此刻親炙體驗,怎不令人感動,差點為藍天白雲下的這片寧謐山水喜極而泣。



P.S. 當我要走的時候,可以為誰留下情書,湖誓山盟寄何處?

Monday, March 24, 2008

旅館



立直窄梯
倚牆爬升
攀喘而上
幾要手足並用
頂樓斗室
浪蕩居停
有限空間
卻也閑適舒懷

Saturday, March 22, 2008

哪邊風光好

曾經有人問對台獨有何看法,我說只要能安居樂業,而又是人民的選擇,台獨又如何? 但如果台灣旗幟鮮明宣佈獨立,中國大陸即會殺氣騰騰打過來,導彈橫飛地開戰,終致生靈塗炭,安居樂業頓成泡影。香港人爭取普選,是否也處於同一境況?

台灣人不願與大陸共產政權統一,希望走自己的路,當自己的主人,壓根兒每一台灣人心裡都會說,我們已是一獨立政體,不需要受任何人支配,我們生活也可以過得很好。

香港人接受[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的所謂高度自治,深以為從此而後可以當家作主,因而高喊要實行普選,每一個人都有同等的權利,一人一票選出自己的行政長官及立法會議員,那知一聲人大釋法,香港人零七零八可以實行普選的承諾隨即成泡影;權在我手,二零一二也沒門,二零一七或許可以吧,具體方案卻仍在風中,細節的魔鬼在暗地裡伺機將你吞噬。

如果香港人不識抬舉,跟中央公然對着幹,中央政府龍顏大怒,可能取消所有對香港有利的經濟政策,香港經濟或會應聲而倒,人們的生活終不至於流離失所,但稍微倒退,香港人恐也會高呼艱難;人說香港人畢竟是經濟動物,中產階級飽暖才思民主,如果荷包輕了,或會改弦易轍,爭辯民生比民主重要了。

據說民進黨執政八年,台灣經濟不進則退,民生大幅滑落;電視鏡頭在夜間從一些幽暗角落拍向高聳光冷的一零一大樓,竟有點蕭條冷清的況味,果真是對岸那邊風光好,此處獨寥落?

今天台灣人又要四年一度一人一票憑自己個人意願普選總統了,藍緑對決,劍拔弩張,海峽對岸一些普羅民眾竟担心起來,都說三月凶險,戰爭或會一觸即發,但哪一邊最有可能開打第一槍呢? 不知道台灣人是否也有這戰爭的顧慮,但見他們全民參與全情投入選總統,各自為所支持的候選人拉票、打拼、走苦路,沒有普選權的香港人,看在眼裏又是嫉妒又是羨慕,據說有很多人專程去台灣觀戰,許是那邊風光獨好。

台灣人不要[一國兩制],香港人請別唯諾置喙,藍勝緑贏,都是我們自己的抉擇,就算導彈射來,硝煙四起,這二千三百萬人的海島就是我們的福爾摩莎,經濟民生或會挫折連連,但我們有着更重要的東西要捍衞,香港人明白嗎?

哪邊風光好,誰又會知道?

Friday, March 21, 2008

死於撒哈拉

面對將來,我真有一種走在沙漠中的感覺,寂寞、孤獨、恐懼,四周聽到的是自己心跳的聲音,向前看是茫茫一片,向後望,卻又只見到自家踉蹌步履的足跡。沙漠是否使人喪氣的地方?

我是有着死於撒哈拉的恐懼?不,我嚮往那一股死於撒哈拉的豪情,就像那二十二歲的日本青年一樣,勇敢地獨闖撒哈拉。我嚮往他那在沙漠中踽踽獨行的景象。

[死於撒哈拉]這本書你看過嗎?

Friday, March 14, 2008

一蓑煙雨任平生 - 活在當下

年輕師父臉帶微笑,對各人的提問從容回應,看似洞悉世情,參透人生。她說禪修並不是只乾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而是要專注其中,當下把心扉關上,不受其它事物侵擾,[慢鄉][快鄉]講求的正是專注;人要活在當下,坦然面對自己當下真實的感受,不需要强迫自己做一些違願的事;世間事物要順其自然才能有成,失眠時禪修是失序不是常態,應設法先治好失眠才是正道;人能專注就有無窮意志,强大意志能幫助我們面對逆境克服疼痛。她說我們切勿將一己之願强加別人身上,不殺生的戒律,可引伸不傷害別人不令別人難受難堪,人不要相互逼迫,才是善縁。

曾聽不少人說要活在當下,當幾番出自師父之口時,才驚覺這可能原是佛家語,頃刻震憾,尤覺心有所悟。旅途上帶了一本有關蘇軾的傳記,剛好讀到他坐了一百多天文字獄後被謫放黃州的章節,頗有觸動。蘇軾在黃州五年,或許是他人生征途上最重要的驛站,他在這裡參悟了天地宇宙世事人生,並寫就了一些傳誦千古的膾炙作品,如[定風波]、[赤壁賦]。無辜受奸人誣陷,企圖以文入罪置之死地,幸得皇帝赦免,但卻被貶湖北貧瘠之地,帶着十數口家眷,沒有正式官職,無瓦遮頭,俸禄闕如;面對艱難逆境,蘇軾好像沒有太多的怨天尤人,閑暇時還到處訪友尋古,縱身清風明月,投入高山流水,自得其樂。後來在東坡這地方開墾一處荒地,蓋草房耕農田,冀望自給自足,逍遙渡餘生。據說蘇東坡的人生思想也深受佛學影響,[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一蓑烟雨任平生],也許正是[活在當下]的註腳。

和煦晨光輕灑一地,天氣卻還很冷,沿運河邊漫步獨行,水中倒影清晰明亮,偶爾海鷗拍翼飛破寧靜,為不老的十七世紀樓房過橋更添生氣,如斯當下光景,你又可曾專注其中? 活在當下,我們還要為明天憂慮嗎?

千里外的海之隅,聲色物慾以外,阿姆斯特丹可能更是心靈的故鄉。

Tuesday, March 11, 2008

一蓑煙雨任平生 - 禪修

星期天早上佛寺都有禪修課,信徒與否一律無任歡迎。走下二層佛堂,已見有十餘人跟着兩位師父在做身體伸展動作,全場靜默無聲。上半身向前彎下,至地時即又慢慢引身而起,雙手合什擦過臉龐往上伸至全身立直,身體接着往後彎至極度,立直時又向左彎身,後又向右彎,如此這般做了好幾回,卻不知叫何名堂。伸展完了做[慢鄉],一個跟着一個極慢步行走,右腳立地,緩緩提起左腳腳跟至膝蓋約呈九十度,腳跟在空中略停,慢移向前,腳跟着地踏前一小步作為重心,接着右腳跟、凌空、慢移、着地、向前、左腳跟、凌空…………身處[慢鄉]的時空裡,似有地老天荒之感,不知要走至何時,一不專注可能失去重心,跌倒堪虞。

[慢鄉]走了一段時間,師父敲板示意改為[快鄉],各人即大步向前急走,雙手配合步伐節奏一前一後揮擺,急快來回走了不知多少遍,隱約聽見有急吁的氣息聲,卻又好像一下子停不下來,後面急促的步伐催你一直往前莫回頭,後浪推前浪,似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後來各人快步走落低層齋堂,長長的排桌上已放了熱茶,師父讓各人桌前坐下,手握茶杯,閉眼冥想,說是茶禪。

茶禪完了,相互交流心得。有人問,他每回做完禪修,總感到有一股喜樂的正氣貫徹全身,但卻寈怕這股正氣能量未必是好現象,可能是窒礙他更進一步修煉的阻力,得者是否應莫喜;有人問晚上失眠,兩三點鐘也睡不着,為了不浪費時間,便乾脆起來打坐冥想,也配合禪坐以清晨進行為佳的說法,這究竟是好是壞;有人說她禪坐時,腦裡總有其它的事盤繞其中,未知如何能專注;也有經驗之談,說禪修令她連一些身體疼痛也忘記了,也好了,且可自然地早睡早起;有老外問,他每回在健身房全神投入做完運動後,總到黑暗的桑拿房靜坐,不知這是不是也算禪修。

Sunday, March 09, 2008

一蓑煙雨任平生 - 荷華寺



紅燈區後面是唐人街,一條不太長的窄窄街道上有好幾家中國餐館,乜記物記,而在一幢緊挨一幢的樓房中間,赫然也擠進了一座中國式建築的佛寺,名[荷華寺],顧名思義,可能是為荷蘭的華人而建的寺廟。佛寺屬台灣星雲大師所創建的佛光山教派,已落成了好幾年,據說當初佛寺開幕,荷蘭女皇還親自蒞臨剪綵開光,極一時之盛。佛寺的牌坊正對一餐館,與兩旁的房子在路邊成一直線,循規蹈矩沒有凸出到街道去;進了牌坊,左右兩邊樓梯引領至佛寺主殿,主殿並不很大,所供奉的是什麽佛,也不大了了,只是每回來都燒香祈求身心平安諸事順利。佛殿下面還有兩層,一層似也是做法事的佛堂,最低層連廚房,應是信眾進食齋菜的地方。

佛寺的住持是兩位年輕女尼,頭上盡剃煩惱絲,聽其國語口音,像是來自台灣;據說佛光山在台灣辦有佛教大學,二位信眾皆稱呼為師父的住持,談吐斯文,佛學造詣似也很深厚,或許乃該大學的優異畢業生,受佛光山委派來此傳教授業。不知寺外紅塵的鶯歌燕語,可有受到日夜唸誦的梵經佛語所感化,而在淤泥不太多的運河邊沉澱成一株不染的青蓮?

佛寺在弘揚佛法之餘,好像也舉行不少群體活動,普通話中國舞粵曲欣賞,逢年過節聚餐旅遊,就像佛寺地處煙花之地般的融入眾生百姓的尋常生活裡。虔誠信徒中有些熱心的義工,長期經常來寺幫忙,修葺打掃煮食翻譯,不知內裡是對佛祖的無私奉獻,還是在異地的無根漂浮勞碌奔波中,這裡是寧靜可靠同文同語的休歇療傷之所?

Wednesday, March 05, 2008

彩旗



和煦晨光
但天氣仍冷
旗杆處些許糾纏
未可盡情飄揚
在阿姆斯特丹寧靜的運河邊
一道旗幟鮮明的心幡

Tuesday, March 04, 2008

少年愁

昨天晚上,五個人駕車到淺水灣一家餐廳夜雨聚話,如此詩意的共聚,原來是有一位同學想在這樣環境中借酒消愁。同學想消的愁,乃由於他入讀理工航海系,而現在卻遙遠地為四年後畢業時的[一葉輕舟去,人隔萬重山]感到那沉重揮不去的哀愁。他害怕他日後的終身伴侶要長時期的獨守空幃;而看見別系的男女朋友在校園內穿梭嬉笑共話時,他立時感到有一隻無形的手正撩撥了他心底那根哀怨的琴弦,低沉凄怨的樂音響徹他的心谷,但他卻不能獨自承受這谷中廻音-----他要用呼喊粉碎那樂音,他要跳出那憂愁的心谷……..他期望在一大班朋友的夜話中,能得到一些慰解,他更想向朋友說出種種的感受以抒心底鬱悶…….他還想,他還想什麽?他想別人由衷地同情他、了解他,而且更認同他的苦處吧? 啊,多可愛的朋友,他還堅信人與人之間有那麽的情義聯繫着,可愛的朋友會是可憐的人嗎?

昏黃的燈光,模糊了朋友那年少的臉龐,臉上隱約地透出一絲淡然的笑容,偶爾間還會有黯啞的笑聲發自他口中,可是這一切都很不協調,彷彿時間、地點、人物、情感都弄錯了似的,而各人仍執迷不悟地投注其中。啊,我們幾曾弄清楚過一切事物的真相? 我們幾曾清醒過?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了會舒暢點嗎? 抑或醉了,我們會迷迷惘惘地感到[人生原是萬事空],而興起另一種坦然的情懷,由是人變得輕鬆、變得飄飄然?

朋友害怕海洋,其中似更夾雜着一絲一點的憎惡,彷彿海洋將會帶走他的一切。海洋在這一刻頓變得毫無詩意,藍天白雲是陌生的景象,海洋的顏色是灰暗的;輪船過處飛濺起的海水,淌過他生命的每一段落,每一段落演繹的是同一主旨---離別、孤獨、寂寞,還有那理不清的情,那揮不完的愁。船上獨處的寂寞,可否用一些詩意的行動排遣之? 明日又天涯,處處留情又如何? 是的,每一次詩意的處處留情,只花費二十五元吧了!哈哈哈,笑聲不絶,是笑那人世間的荒謬,還是笑那天真幼稚的嚮往詩意? 朋友,你也笑了,你笑的又是什麽? 朋友,桌上那杯酒和那陣陣虛浮的笑聲,可有為你消去幾許的哀愁?

生活原是一個浩瀚的海洋,從呱呱墮地開始,我們便注定要投奔這洶湧的怒海,誰也無權拒絶。投奔怒海,究竟為了什麽? 誰知道呢! 朋友,但願你自己去尋找答案。記着,勇敢的動物常暗地裡為自己療理傷口,沒有埋怨。我們又何必要把心扉打開呢? 別人也有着別人的哀愁和苦處,你又可曾知道?

淺水灣的細雨,究竟洗去了誰人心頭上的哀愁? 啊,淺水灣道上夜深沉。

Saturday, March 01, 2008

裂痕



新派藝術真的看不懂什麼
寒風中沿河邊走來
與流浪漢同行的那條狗
其實更令人動容
現代畫廊改建自老舊的倉庫
廢棄的被激活
外貎未變但心內卻換了青春
回憶的情懷成了地標
在千禧的這一邊

偌大又高又深的空間
上有吊重天車
下有裂痕隙縫
從外至內由細到大
曲曲折折是什麼
是倉庫不堪承重的遺痕
是大地震後瘡痍的斷層
是國族難以癒合的割裂
是人際不可踰越的鴻溝

展覽有結束的時候
裂縫填平了無痕
世間血淚斑斑
各自仍懷恨
心有裂痕



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