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4, 2021

夢山

 


夢裡一座青山

曲折野徑

茂密樹叢

來去無憂

無苦無痛

人生高低跌宕

瀟灑走一趟


Monday, July 19, 2021

好去

電台節目以[你想如何死去]作話題, 有主持人說他希望是在睡夢中離世, 無痛無苦最有福氣。如何死去, 十二三歲時自己似曾經知道, 幸虧死裡逃生, 一直記到現在。小學五年級跟一同學去石澳游泳, 其時不諳水性, 戰戰兢兢在淺水不過頭處嬉水學游, 或是風浪太大, 突然腳不着地, 心慌手亂, 更是喝了幾口海水, 也沒呼喊救命, 一味在水中掙扎, 時間似過得很長很長, 腦海一片空白, 只想到的是, 啊, 原來我是這樣死去的。

嚴重失智的老媽突然不吃東西, 嘴閉得緊緊, 好不容易才餵上一兩口, 身上肌肉急速消失, 才兩三個月光景, 從前肉肉的身軀幾變剩皮包骨, 觸摸如斯嶙峋骨軀, 着實令人心傷不忍, 媽媽也不會說她哪裡疼痛。 參加了晚程計劃, 宗旨是令老者在最後一里路上可盡量舒適不痛苦, 不電擊不胸壓, 不插太多管子, 但插不插胃管, 卻是一直猶豫不決的事, 怕其會適應不了, 挨苦受痛。媽媽一些維生指數還可以, 就是不吃不喝, 如不插胃管幫她強制進食, 心想那跟特意絶食而終有何分`別? 但每回提起或要幫媽媽插胃管進食看看情況如何, 感覺計劃中人總會緊張起來, 反復強調插管的種種考量和顧慮, 令人猶疑不決有增無減。

今年母親節, 台灣作家龍應台在臉書上登載了一張她跟媽媽坐在夕照樹蔭下, 畫面暖黃, 龍一臉愜意欣笑, 愉頤自在, 而媽媽坐在身旁輪椅上, 戴着帽子, 身上似也裹着重重衣物, 垂首閉目, 但明顯看到其鼻頭處插着進食的喉管, 她媽媽美君也患有老人失智症, 感覺有相似之處, 便留言求教如下:   

龍教授, 您好。我來自香港, 如沒看錯的話, 照片中美君似插了胃喉以作三餐進食, 故想請教一下這方面的經驗。我媽93歲, 老人失智已到了什麽都不會的階段, 最近更不進食, 嘴都不張開, 護老院及醫護都說, 可能要插胃喉, 但也說一插或就直至最後, 插喉者也會很辛苦, 老人家或受不了, 所以很猶豫很糾結, 不知插不插好。教授當初是否也有同樣的猶豫不定心情呢? 插了, 你的觀察又是怎樣的呢? 希望可分享一下經驗, 謝謝。

名作家擁躉無數, 追隨者眾, 留言過萬, 臉書作者實難以一一細閱, 自己的問題湮沒其中, 沒收到回覆也是理所當然。

兩週前媽媽又進了醫院, 各項檢測過後, 說她身體非常乾, 立即打點滴給水; 由於已好幾天沒東西入肚, 醫生說, 現在或是她90多年來最營養不良的時刻, 如不插胃喉, 那跟等死無異。 終於, 醫院幫媽媽插了喉管, 怕她會因不適亂扯, 雙手戴了手套; 插了喉管的第二天見了她, 見她閉目垂頭綣縮斜臥床上, 戴上口罩, 喊她隱約有反應, 臉容不覺太過苦痛。護士說, 雖則各項維生指數正常, 但不吃不喝或像非洲一些飢餓難民, 營養不良, 肢體鼓脹, 皮膚發腫繃緊, 繼而造成傷口爛肉。又說插了喉管一開始肯定不舒服, 但適應過後, 或就像戴了眼鏡一樣, 成為生活一部份。現在媽媽每天進食四次, 每次100ML, 醫院營養師為其調配適當的奶物, 幾天下來的觀察, 護士說, 媽媽適應還算不錯, 精神也有改善。 也暫時放下心頭大石, 慶幸半天, 感恩不已。

媽媽的床靠在窗邊, 窗外見有一山, 清簡的山峰就像小朋友畫得一樣, 一時想不出山叫何名, 但自己曾在這山內走過, 山徑曲折, 樹叢荗密, 沒想到會從這醫院的角度看到它。夢裡一座青山, 來去無憂, 無苦無痛, 人生瀟灑走一趟。

不知離逝若何, 但求此番好去。

Friday, July 09, 2021

搵食

 


從山野走落鬧市

穿過叢林越過溪谷

石屎森林市虎如麻

竄過馬路避過吞噬

為口奔入市廛

只求覓找一頓餿食

使盡餓軀餘力

撞倒這斗大鐵筒

內裡什麽渣滓殘羹

可會是果腹美物佳餚

搵食不易

豬事艱難

小豬或早已知道

媽媽如許莽撞奔波

似也看見自己將來的豬影

 

 

 

 

Wednesday, July 07, 2021

山巒


鱷魚朝天

登台瞭望

看見幾許烽火

霧雲裊裊

山巒綿綿

沉鬱如墊伏鳯凰

甘心等待火的燃燒

時日驟變

山火燎原

他日重生

自由于飛



Monday, July 05, 2021

回鄉

收到乾弟的短訊, 說他父親已於數日前安詳離世, 並通知何時設靈何時出殯; 收到如此突然的噩耗, 非常震驚且難以置信, 並立即打電話給他媽媽慰問一下, 心情不自覺的激動, 竟有哽咽之聲, 電話那頭說, 你好像比我更難過, 不要傷心。問是何因過世, 只說突然一天在家暈倒, 貧血進了醫院, 沒多久就走了, 並說原也有糖尿三高等患, 但一時仍感覺難以接受, 人生如此無常。

小時候因為租住在同一大樓裡, 自己經常教他們家三小孩功課, 如此緣份, 他們便把最小兒子上契我媽, 後來他們從北角搬到大埔公屋, 彼此聯系也就少了, 往後或每年迢迢遠路來拜年一下; 潮洲人也禮儀周周, 自己父親還沒走時, 每年他農曆生日, 他們總會送上雞蛋水果一大包。去歲過年瘟疫初起, 他們沒來拜年, 我說不如我到大埔探你們吧; 三兒女全已成家搬出, 大埔中心單位只住兩老, 男八十多, 女七十多, 相差八九歲, 但二人身體健康, 沒有一點老態, 聲音宏亮, 活動自如, 樓下酒樓沒位, 就在家裡煎蘿蔔糕年糕吃, 邊吃邊聊, 愉快非常, 去日遙遠, 哪會如此遽然?

去靈堂拜祭, 慰問他太太, 一時仍難掩哽咽之情; 後來聽他大女兒說, 約半年前暈倒進醫院檢查出晚期腸癌, 且有擴散肝臟之勢, 反復進出醫院, 好像有做過化療, 但最終決定不再進行醫治, 走前最後心願是想回潮洲鄉下, 礙於瘟疫未能成事, 終於也是長眠香江。

不知道他一生經歷怎樣, 如何高高低低, 但交出的人生成績應算不錯, 三兒女各有事業, 生兒育女, 靈堂上子女媳婿孫兒成群, 也勘告慰。他是何時如何來香港呢? 娶了老婆生了三個小孩, 一家五口在北角租住一或六七十呎的梗房, 在附近茶餐廳上班, 據說那些祥字頭的茶餐廳都是潮洲兄弟幫經營的。男主外女主內, 老婆一個在家由早忙到晚, 帶大3個小孩, 同屋共住人多, 每天的難事莫過於等廁所, 故搬到大埔看到有自家的廚房廁所, 高興得哭了。

月明水星電氣過後, 便是九龍大埔土瓜灣, 兒女長大升大學出來工作結婚生子, 而他仍在茶餐廳孜孜工作, 老婆後來也去幫手, 不知道茶餐廳是不是他自己開的。過去可能還要接濟一下在鄉下的親兄弟, 但他說他們現在比自己發多了。如此一生, 或是不少在六七十年代登陸香港, 經過胼手胝足的八九十年代, 一路走來的寫照。但在他離去的當下, 或已變得面目全非。

翌日出殯, 除了妻兒子孫, 親友卻只我一人, 瞻仰安詳遺容, 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聲, 只見依依不捨的凝望。香港不變已變, 離散連連, 將來或旅居他方, 到了人生最後一刻, 會否也有一樣的心願, 我要回鄉, 我要返香港?

望盡天涯路, 還能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