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28, 2009

詩人

詩人有龐大的身軀
詩人有粗黑的眉毛
詩人名狂魔

詩人有分明的愛惡
詩人有多情的懷抱
詩人獨憔悴

Saturday, November 21, 2009

同學

周五寒夜,在酒樓晚膳,隔鄰有八九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正圍桌打邊爐吃火煱。書包堆放在角落,不知是哪家中學的學生,可能是北角山上的某一家吧;都像十六七的年紀,估計正念中四或中五,男多女少,樣子清純乾淨,沒有染髮,沒有穿耳,舉止斯文有禮,沒有高聲笑談,沒人打遊戲機,沒人講電話,只安靜專注地坐着涮吃東西,偶而坐對面的兩個男生舉啤酒敬飲,餐桌上就他們二人喝啤酒,其他的都是汽水。

就像我們過去的同學,有人高瘦、有人略胖、有人俊秀、有人臉上長滿青春痘、有像書生的,也有像班長,但都沒有怎樣說話,偶而只並排而坐的耳語一下,八九個少年人安靜得不得了,時下的青少年好像都不是這樣的,大都會是吵吵鬧鬧嬉嬉笑笑的,或者眼前這班同學都是來自管教有方的學校和家庭吧。

看到這班清純斯文的少年人,感覺很窩心很喜悅,好像看到自己過去跟大夥兒同學一起的情形,一起吃飯燒烤、一起行山遠足、一起騎車郊遊、一起露營游泳;年月飛逝,人生匆匆,小學的、中學的、大專的同學,都已很久沒有聯系了,但一些在酒樓、在山頭、在郊野、在海邊的片斷,有時卻仍會在腦海邊閃過飄過。

但真的想不明白,眼前這班同學為何一點話題都沒有呢?他們是同班同學、同一會社、還是同一興趣小組?是所有話題在學校裡都已經講完講盡了,還是身處的社會原是空洞乏味、壓抑難抒,故青春也就沉默無聲了?

Friday, November 20, 2009

魚生

銅鑼灣日式超市有支解切割鮪魚示範,聚觀者眾。大魚昨日捕自千葉海域,今晨空運抵港;庖丁解牛,東瀛師傅解魚,嫻熟手藝,歲月凝聚經驗。

切頭、去鰭,利刃置中入軀,從上而下,復用長而幼割刀整塊切下,價昂魚腩清晰而出。割刀長而幼,鋒利生光,刀齡已三十,或師傅行走江湖貼身之物也。

下欄魚肉細切小塊,以饗顧客,蜂擁而取,如此貴價試食珍味,未之有也。俗名大眼吞拿,時令魚生,澆以四年名醬,淺嘗即止,亦閒逛之趣,故記之。

東瀛師傅解魚
長而幼利刀支解魚軀
價昂魚腩(o-toro)
未細切之魚生

Saturday, November 14, 2009

蟄伏

國內一朋友最近升了職成為副老總,很為他高興,而他在人前卻表現得頗內歛,有點拘謹,但私下交往時,那份由衷的興奮卻還是溢於言表的。在這單位十多年,終爬到這也算高層的職位,他的確很感恩,心裡也感激三位上司的知遇和賞識。他說現職在國營單位裡是個保險線,就是做到退休,也算有所保障,故他警惕自己,千萬別犯錯誤,便能無風無浪到公卿了。

對現在的處事態度,他給自己定下四字真言,二字為[禪定],另二字我初聽以為是[惜福],他說不是,也不是[折服];那我說是[蟄福]吧,這也不錯呀,知道是福,就老神在在地趴在福上面,他說不是,是[蟄伏]。他說要學鄧小平的韜光養晦,人家問鄧長征時擔當什麽重要職務呀,鄧答: 沒什麽,只是跟着別人跑而已。

剛出來做事時,找的工作都不大順意,有的簡直無所事事的,整天呆在辦公室沒事幹。那時我也經常上班時用箱頭筆,以練書法的勁頭在紙上不斷寫[蟄伏]兩個字,以之自況,深覺懷才不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所作為。但我的蟄伏跟朋友的蟄伏可能不太一樣,我是無可奈何的、是被動的,而他卻是一種工作謀略,是為了更好地適應周遭的環境,更好地保護自己,可能更符合大自然[適者生存]的真諦。

憑着[禪定][蟄伏],謀定而後動,朋友說再上一層樓也並不是全沒希望的,現老總年輕能幹,或有機會升上集團當極高層管理,而現在五個副老總中,他年紀最小,自忖能力也較好,時來風送滕王閣亦未可知。

到了這年紀,做的事跟以前沒有兩樣,勞勞碌碌追追趕趕,一事無成,也許我的蟄伏仍是那麽無可奈何,真不知道能有驚蟄的那一天嗎?

Thursday, November 12, 2009

耳朵


耳在門上
聆聴誰人的聲音
浩瀚宇宙
大聲若希
守着你的內心
寧靜致遠
遠方某處門上
可有知音的耳朵

Sunday, November 01, 2009

登山難

日本著名漫畫家獨自登山遠足,不幸墮崖而亡,不少漫畫迷與他筆下小主角同聲一哭,網上一幅小主角站在山崖邊極目遠方地哭泣,魂兮歸來,頑皮小孩剎那間似長大了,為他啟程赴遠方的爸爸,為人的生死無常哀傷流淚,就是對該漫畫沒有多少沉迷的旁觀者,也覺黯然神傷。

欺山莫欺水,山就在那兒,天長地久,但一點都不能欺負,登過了山,你才驚覺人的渺小,繼而產生無限的敬畏。那次到英國湖區旅行,事前從網上打印了一些登山路線指南,心想屆時可悠閑地在峰巒山徑間遠足漫行,豈不快哉。陽光和煦的一個冬日早上,步行至離下榻地一英哩外的小村準備登山,馬路上只偶爾有車呼嘯而過,一邊是廣袤平坦的青綠草地,三三兩兩的綿羊懶洋洋地散布其中,另一邊則起伏而上的小山坡,叢林密茂;途中問路,一中年男人說,小村就在前頭,但馬路對面叢林裡有一條小路,沿途景色要更好一些。

到了山邊小村,但見白煙裊裊上升,尋常鄉村人家或在煮炊幹活吧,按登山指南經過一座依山而建旅館的後門,打開上山的小木閘,獨自往上走,泥沙路不太難走,但卻有點陡斜,走上半坡往後看,一覽無遺起落有韻的綠色景致,真不枉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豁然開朗或是此刻的心情。斜坡路一直往上走,到了山頭,一山還有一山高,前面的路被另一座山擋着,看不到前方絲毫景象,雖有登山指南,但突然有點猶豫和害怕,四野無人,再往那不可知的前方走,會不會有危險,路上如碰到狗怎麽辦,當下思想掙扎交戰,去還是不去,最終還是選擇[留得青山在,那怕無柴燒],決定沿原路下山。下山途中,碰到兩三個獨自上山的,有男有女也有上年紀,心想不如再跟着人家後面上山,但都快走到山下了,只好悻悻然放棄。

好多年前暑假跟同學一起去絲路旅行,到了敦煌,除了莫高窟,更令人嚮往的是鳴沙山;山下月牙泉靜靜地躺在黃沙的懷抱裡,還沒有任何人造的圍欄,清涼泉水滋潤乾旱的戈壁大地,縱有烈日的煎熬,千百年來她的深情從不乾涸。面前是粒粒細微沙子聽從風的訓誨團結而成的大山,線條柔和山態優美,似也風情萬種,惹人讚嘆。一腳深一腳淺地往上走,夕照下一直走到沙脊,原來山的另一邊是一望無際的沙丘,黃沙萬里,杳無人煙,極目遠方不見天際,但這邊山坡卻是極度徒峭,當下心生恐懼,心忖如不小心滑了下去,我可能永遠爬不上來了,從此人間蒸發,只聞沙的哀鳴。

另一年寒假也和同學去黃山,那時還沒有吊車,人人都要一步一腳印地往上走,前山上後山下,不走回頭路,好把黃山的勝景看夠無遺。時值隆冬,且華東地區大雪連連,山路梯級都披上白布積了雪,原來山路是那麽的狹窄,僅可過人的寬度,幸好冬天上山人少不擁擠,聽說如夏天前來,排隊上山是平常的事。上了山安頓了行李,大夥兒便出外遊覽,好像也見了迎客松,上山沿途也遠觀各種言之鑿鑿的怪石,臨近傍晚來到始信峰。記憶中始信峰應是一山中平台,據說站在該處你才會開始相信黃山確是天地間的鬼斧神工,聞名確實不如見面,為大自然的峻秀嚴奇目瞪口呆。

到始信峰是從一條小路走去的,大飽眼福後想回程卻找不到原路,天都快黑了怎麽辦,同行旅伴提議可從眼前約一個腳板寬的山邊小間隙依附着山石摸索走出去,我即時說不行,太危險了,間隙下面是萬尺深崖,穿的鞋子又不防滑,一不小心滑了腳,定必粉身碎骨於無盡深淵;但旅伴一個個都這樣走過去了,始信峰上只剩我一人,也只好硬着頭皮踏出艱難的一步,身體及雙手緊壓着峭壁,一步一驚心地走過那許是人生最危機四伏的約十米路程。第二天繼續行程,從一條山路往前走,到一處左邊拐九十度上山,右邊卻是茫茫懸崖,山梯上及轉彎處都積滿厚雪成了小坡,有些雪且己成冰狀,不敢行走其上,只好蹲下身子匍匐爬上小雪坡到沒厚雪的梯級上才敢站立起來。但跟始信峰的折騰一樣,現在回想起來仍猶有餘悸,更有死過翻生之感,心想如爬坡時不慎往後滑溜,定會一溜掉落萬丈山崖,命喪黃山。

人說:不到天都峰,白來黃山一場空。看到天都峰猶如一支尖銳石柱直插雲霄,柱身鑲有鐵鍊,聽人說扶着鐵鍊爬上去,峰頂只可站一人的寬度,再扶鍊面壁下山,身後萬丈深淵,如斯險境,教人在嚴寒天氣下也聽出一身冷汗來。幸虧深冬天都峰封山不讓上,暗地裡如釋重負,白來就白來吧,我才不要經歷那直如煉獄的煎熬。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獨自登山,去還是不去,也是一番忐忑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