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28, 2021

龍翔

瘟疫肆虐, 經年未止, 出外無門, 走入山野, 細認香港。

筆架山上, 龍下九天, 龍欣龍駒, 舊道新路, 龍翔車舞, 川流不息。



海港瞭望, 風雲盈天, 圖窮匕現. 縈繞不去。覓途下山, 前路不明, 尺軀隨遇, 踽步而行。驀地記起, 青春曾越野, 足下原舊路。窩打老道斜上, 接龍翔道直奔, 落石峽尾, 入歌和老街; 至原點, 再跑上, 共二圈, 列第九。

年月迢迢, 疾走有時, 香江色變, 從前如幻。



遠時遠山, 霧又迷濛, 山野飄送, 千里流離。



Saturday, December 25, 2021

平安夜

 

萬暗中

人在何方

曾幾何時的平安夜

光華射

兒時聖誕在玻璃瓶內

走不出的一片雪皚

今宵人離散

聖誕卻在天涯外

或又是淪陷的前夜

據說警槍挺進花街酒坊

歌舞帶上鐐銬

偌大玻璃強力罩下

只色光

不透風

瓶裡瓶外

昇平鋃鐺

 

 

Tuesday, December 21, 2021

迷濛


漁燈已熄

說什麽五光十色

灘岸也變

紅黑肆虐

青蔥不見歡欣面

自由香江

在遠方迷濛

山水雲霧

多少離散懷抱


Friday, December 17, 2021

圖案

 

橫行不見踪

沙中留印記

蟹亦何所歡

穿織美圖案



Sunday, December 12, 2021

長沙

疫下人生

遠離瘟神和煩囂

把終身大事托付山海

紅氈鋪在長長沙上

這是布吉抑或峇厘

執子之手走過

烈日下海浪湧漫

臉龐一抺夕霞粉彩

眼眸映照燦爛星空

沙灘上的春宵

秋水長天一色

與子齊飛偕老



Thursday, December 09, 2021

浮台

 

沒有浮台的深水

海灣頓失方圓

紅球內一片空茫

撲入未知的冰涼

奮力游向海心

夕光閃爍不定

從此失了依靠

游游如一葉輕舟

汪洋中波動升沉

黑夜前蜉蝣幾回

逆光去來

直望斜視

濛鏡看不清真象

水湧人杳

浪裡一粟

沒有浮台的深水

恆河沙中的松子

 


Friday, December 03, 2021

愛玲

好多年前在北京買了一本張愛玲文集, 簡體字版, 字體密密麻麻, 集有小說有散文, 有一段時間出差都有帶着, 應該有看完, 但沒有精心深入的閱讀, 那些小說故事如何都已不記得, 印象深的是金鎖記開頭寫的月夜場景, 覺得很有電影感。這回找出蒙塵的這本書, 赫然發現第一篇即是[沉香屑 第一爐香]。

也曾猶豫要不要去看許鞍華這齣最新的作品, 是她拍改編張愛玲小說的第三回, 前兩部都沒看過, 據說都拍得不怎麽樣, 許尤自認第一齣傾城之戀拍得不好, 因為其時理解文本有錯。許的上一齣電影[明月幾時有]也是大陸公司投資, 講共產黨游擊隊在香港日治時的事蹟, 怕是国家主旋律, 也曾猶豫看不看, 幸虧看了, 不然就錯過許拍香港景緻情懷的一片苦心。這齣新電影, 據說許也是想拍香港, 二戰前的香港, 為了看看光影中的香港究竟怎樣, 便去看了早場。

故事以富貴人家為背景, 都住在有寬濶陽台的山上大宅裡, 香港現在這樣的宅第老建築或已闕如, 沒物可拍。電影中的宅院樓房據說是在廈門鼓浪嶼拍的, 鼓浪嶼好像沒去過, 據說那是滿佈廿世紀初西式老樓房的小島, 島上不准汽車行走, 家家有鋼琴, 悠揚琴音繚繞小道, 非常洋化。鏡頭所見, 這些洋房白屋紅屋的所在, 隱約有太平山頂的韻味, 棕櫚芭蕉林木, 亞熱帶涼風一陣吹來。富人宴後擠在月下的陽台上聊天跳舞, 色彩摩接, 翩翩斑爛, 醉語爢音, 今夕何夕, 或是另一陣殖民地英國風。

主要角色都是大陸演員, 只一兩個香港演員參予, 整片說的都是普通話, 其實一點都不香港, 張愛玲寫的時候, 她心中的語言是什麽, 一點廣東話都沒有? 其時外省人在香港都不講廣東話? 據說許鞍華唯有轉向飲食, 那時香港富人都吃喝些什麽, 燒乳豬檸檬水西餅蛋糕, 還吃什麽? 富人出海遊樂, 那片山海卻很香港, 不知算不算穿崩, 南丫島上那三根煙囪一晃而過, 這山海的確是香港, 聊作安慰。上回明月, 除了三個主角, 其餘角色都由香港演員擔當, 全片說廣東話, 還有真正的香港山野南生圍, 舉傘相送, 淚眼相看。

李安拍色戒, 有三場男女主角的性愛交纏戲, 李說這三場戲給他帶來莫大壓力, 拍得很痛苦, 卻又非拍不可, 因這三場戲或是整齣電影的主旨, 因為張愛玲原著說, 女人的內心是由陰道進去的。原來什麽家國諜謀都是假的, 最真實的是內心的快樂。第一爐香中喬治喬對葛薇龍說, 他不適合結婚, 但肯定可為她帶來快樂。兩個富人家或是山上鄰居, 那晚他偷偷溜進小白屋, 爬上陽台進了她房, 霧月夜抱花落紅, 飽餐一頓, 心內甜蜜美味, 甘願為這不務正業好吃懶做的混血雜種做任何事, 甚至養他一輩子, 哪怕他性慾高旺處處偷吃。也許壓根兒也就是那一句話, 要到女人的內心, 是由陰道進去的; 張愛玲24歲就知道這道理, 是早了還是晚了?

祖師奶奶的小說無數, 說來說去, 會不會都在說這女人內心深處的進出之道?

 


Wednesday, November 24, 2021

Friday, November 19, 2021

浮游湧流

 


秋水未寒深靜浮

金光爍眼逆海游

人生苦鹹隨浪湧

孑身何處獨漂流



Wednesday, November 17, 2021

Monday, November 15, 2021

Sunday, November 14, 2021

慈山


半山新寺
, 入解決門, 富豪佛獻, 一生補處。白衣飄逸, 天地頂立, 八仙護航, 俯觀世音吐露, 普渡一片山水。大雄寶殿, 三佛拱座, 晨誦晚課, 無緣曕炙。香火不奉, 敬以靜參, 寧靜致遠, 佛見遐邇。寺內普提, 先幹天竺, 分枝獅子國, 贈苗南香江; 樹蔭同宗, 佛陀樹下修道, 一眼回溯千年。

鬧市另寺, 志蓮淨院, 唐朝木構, 異寺同工。昔日新歲初二, 每每偕母拜參, 不燒香火, 亦敬靜心。寺前庭園, 南蓮園池, 母曾捐瓦, 園內流連, 齋日素食, 惜俱往矣, 只留憶記。

又記伴母普陀禮佛, 四日三夜, 上山下海, 參遍島上諸寺。迢迢遠來, 香火不斷, 徒步寺廟, 足力心力不可少。獨有一寺, 不受香火, 名不肯去觀音院, 說東瀛和尚請神東渡, 至浙江遇風浪, 佛不忍去, 長留普陀。

母年邁, 心智退, 長臥床, 不良行, 禮佛踪, 不能再。

新寺慈山, 我佛慈悲, 不痛不苦, 順順去來。



 

 

Saturday, November 06, 2021

飛蚊

曾聽人說

前頭總有一群黑蚊

飛飛攘攘

隨手一抓

準能抓到一大把

拳頭打開

卻又了無影踪

忽爾黑蚊飛飛

也飛到自家眼前

一陣驚駭

不知何時何因

竟也惹來此群不速之客

鏡片總覺黑茫點點

拭之不淨

時而一閃而過

時而駐留不動

目跟轉睛

睥之不去

莫奈之何

有說一切只飛縈腦海

置之不理即不知所踪

但是稍微關注

卻又空群襲來

歲月無痕飛奔

眼角只停隻蚊

視若有睹

至死方休

 

Monday, November 01, 2021

白尊

 

背山面海

八仙靜靜吐露

頷首垂目

逸立天地

彈指靈珠

傾瓶日月

育成這片鍾秀山水

自在白尊

俯觀世間聲音

虛妄紛亂

色聲是空

寧靜致遠

菩提同源

佛陀樹下如來

一眼回溯千年

 


 

 

Wednesday, October 20, 2021

針山



遠眺高尖一獨峰

秋山聳立七段上

曾怯陡壁橫腰過

卻是泥濘荊棘叢



今鼓作氣攀尖峰

斜針曳直一道縫

強登巔頂舒極目

無限風光在這峰








Monday, October 18, 2021

影神

據說電影菲林中是住有神明的, 他深信不疑, 在自家經營的小電影院裡, 辦公室某高處也留一神位恭奉, 每天或早禱晚拜, 祈求電影之神眷顧, 電影院的生意能夠長期維持, 放映的老電影, 雖或黑白, 會得到影痴影迷, 甚或年輕觀眾的欣賞和喜愛。他一生與電影為伴, 年輕時在松竹製片廠當一小小的放映員, 沒得到心儀女孩的垂青,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電影裡。或沒有創作的天份, 但他喜歡電影, 星光伴他心, 會欣賞, 不當放映員, 可以做影評人, 最大的心願是將來在東京外圍地區辦一家電影院, 以影會友, 專門放映一些自己喜歡的老電影。似乎, 他都做到了, 或也此生無憾。

好友年輕時在松竹當場務, 追隨名導演工作, 耳濡目染, 加上自身天份, 覺得電影裡的人物應該要跟觀眾的生活拉上關係, 戲中人要跟觀眾四目相投, 講話也要像是對着觀眾說似的, 這樣才會有共鳴, 逃離或痛苦失意的現實生活, 進入電影夢幻世界, 撫慰疲憊心靈, 暫而忘憂。但名導演說, 電影要留白, 不用說得太直白, 留有餘地, 讓觀眾自己去想像和回味。終於, 他編的劇本得到公司賞識, 讓他當導演, 可是或過於緊張, 拍攝時頻頻跑廁所, 事事不順, 最後自己也跑掉, 不再幹電影這行了。

這逃避電影的人才是主角, 由沢田研二擔演, 據說原先主角是他好友, 卻不幸染上武肺而亡, 他自動請纓, 演一77歲退休老者, 卻是沉迷賭博, 跑馬麻雀無一不精, 奈何賭運不濟, 欠下許多貴利債, 為妻女帶來不少麻煩, 家不安寧。起先以為七八十年代有名妖冶歌手會演戲嗎? 據說他過去也拍過電影, 還因此認識了現在的老婆, 經過不倫波折, 終成眷屬, 恩愛至今。只是戲中人與電影分道揚鑣後, 大半輩子究竟做什麽工作, 似完全無着墨, 一頭霧水, 只感覺他跟電影從此形同陌路, 不聞不問, 或也不看。

孫兒似是一宅男, 但也愛好電影, 無意中發現爺爺年輕時寫的劇本, 覺得後震憾, 鼓勵他重新編寫, 把一些場景對白等現代化, 報名參加電影劇本比賽; 終於逃避的人重拾初心, 再次與電影糾纏相戀, 成為77歲的新進編劇得奬者。最後, 在看一齣他過去似有參與的老電影, 劇中知名女主角也是其時好友, 看着看着她竟走下銀幕坐在身旁, 噓寒問暖, 娓娓道來, 夢幻間雙雙起身旋入戲中; 人生的戲結束了, 在看電影的當下, 據說這也是他曾有的心願。

香港歌星林子祥對沢田的歌聲情有獨鍾, 星星相惜, 有一首歌即名沢田研二, 為對方而歌, 像是着了魔, 又是着了魔, 沢田研二呀, 心中不禁在低和。 林子祥過去也拍了不少電影, 但好像已很久沒在銀幕上看到他了, 看完戲後, 腦中所想的是也七十多歲的林, 會否再拍電影, 好像沢田研二般, 演一意想不到的老者?

這是一齣老電影, 導演也已八九十歲, 在CG當道的當下, 演員或都只在白布前演戲, 老式的拍攝情懷節奏, 電影之神仍會庇佑和眷顧嗎?



Tuesday, October 12, 2021

滔滔

 


獅子遠呼號
苦雨綿夜長
精神盈不涸
轟轟復滔滔


山中水盈豐
千軍萬馬衝
銀河布百丈
瀉掛深谷中




Tuesday, October 05, 2021

夜香

 


日暮西山強說新

奪舍香江十月恨

誰人棧道轉身去

最是難忘昨夜香





Monday, October 04, 2021

烏蛟騰

 


青山臥鹿原

紅石立蟹岸

三椏射烏蛟

騰游印洲塘





Thursday, September 23, 2021

母難

有朋友說他是在所謂留產所出生的, 問為何不是醫院呢, 他說爸媽告訴他, 那時公家醫院的醫護人員非常麻煩, 非得收利是, 否則愛理不理, 相反留產所服務好, 有時還會煮姜飯給所內孕婦吃。我說我是在香港法國醫院出生的, 朋友有點驚訝, 諷刺說怎麼那麽高級。自己為何會在法國醫院, 即銅鑼灣聖保禄醫院出生呢, 從來沒問過媽媽, 她也沒提過, 不知詳情如何, 只自己想像, 或是這樣的: 那時媽媽來港才一兩年, 說是偷渡而來, 坐船, 好像有經過澳門。抵達後, 爸爸有從菲律濱來港會合, 沒多久就飛回去了; 像單身媽媽懷孕, 一個人在港舉目無親, 戰兢惶恐可想而知, 幸好同屋共住的都是鄉里, 平常多少也看顧一下, 才沒那麽艱難; 住在電氣道, 最近的醫院就是法國醫院, 臨盆時便急忙將她送去那裡待產吧。

別人都叫阿媽阿母, 我卻叫媽媽的名字, 為何會這樣, 從來沒深究過, 媽媽也沒有跟說過因由。後來有聽說媽媽或是在我牙牙學語時, 特意教我叫她的名字, 而這名字也不是她身份証上的姓名, 或是鄉里叫她的鄉名, 而是一個據說是她嫁來夫家後, 家公家婆要她改的名。媽媽生在農村, 文盲沒上過學, 但外祖母卻是識字的, 好像在鄉裡還是有名能幹, 為何沒讓媽媽上學呢? 媽媽又是如何嫁來縣城, 通過媒人的盲婚啞嫁? 嫁來前, 爸爸好像已經出外到菲律濱謀生, 或只匆匆一見就分開了? 媽媽或因而感到卑微, 覺得不配當一個媽媽, 便教自己頭胎兒子叫她的名, 不叫阿媽或阿母。對此聽說, 我半信半疑, 但年邁媽媽已完全失智失語, 今生再也不能向她問個所以然了。

媽媽年輕時身體不錯, 其實也沒吃什麽特別有營養的食物, 只三不五時聽她說又要食齋了, 也只簡單的吃點青菜醬瓜, 或是炒點姜飯吃而已。上班做工或要坐電車, 否則都是走路, 一生下來, 媽媽一雙腳應該走了不少路。有時上班前, 她還要一大早出門先到灣仔半山拜寶石公, 後來才知道這寶石公就是現在聞名的姻綠石; 她在灣仔貝夫人下電車, 然後徒步上山, 坡路陡斜, 後來自己走也覺有點吃力氣喘, 但那時媽媽或健步如飛, 上下山拜完神, 回家拿東西又匆匆出門趕八點上班, 不遲到不缺班, 把勤工奬也賺下來。

有十年的時間, 媽媽每年都要到浙江普陀山南海佛祖拜神, 大多跟旅行社辦的進香團, 偶而則跟一些認識但沒深交熟人自由行去; 有跟媽媽去過一回, 才知道這普陀海島上佛廟處處, 到那裡拜神似一點不輕鬆, 每天要跑好幾個寺廟, 有的在山上, 有的在鄰近小島上, 端的是上山下海, 腳骨力少一點也不行, 但媽媽應付自如, 沒聽過她喊累。

如今媽媽身軀扭捲蝸癱在床, 受的卻是腳的罪, 右腳膿腫, 吃抗生素止痛藥, 每天社康護士幫她擠膿水洗傷口換貼藥, 過程或痛苦難當, 媽媽嗚嗚悲鳴, 今天在場, 握着她的手, 扶着的頭, 心如刀割。說來有點不忿, 媽媽在護老院住了四年多, 皮膚一直都沒什麽, 溫潤不燥, 有人還誇說好。兩三個月前媽媽因不吃東西進了醫院, 出院時右腳即出現傷口, 或是營養不良, 據說嚴重缺少蛋白質, 才兩三個月光景, 已熬變成當下苦況, 媽媽痛不能言, 令人心傷欲淚。

人說生日, 也是母難之日, 想你來這世界時為媽媽帶來的痛和險, 生日時, 應感念媽媽的恩和情。九月生日, 母難在床, 腳患煎熬, 愛莫能助, 心如刀割。

 

Monday, September 20, 2021

但願

 


中秋蒼穹白雲厚

八仙伏隱杳田後

香江昨日馬蹄疾

但願離散人長久



Tuesday, September 14, 2021

醫檢

體內七年, 幾番光景, 游鏡上下而入, 又窺腸胃究竟。上回麻醉, 沉入深黑, 無知無覺; 此番再醉, 色聲香味觸法, 似在未空, 綣縮側臥等待, 久無動靜, 有光閃, 有壓測, 其它無得。

護士催醒, 問為何仍未始照, 答穿腸探胃已矣, 醉睡無感而已。腸道清晰無瘜, 胃則少炎, 未悉幽菌作祟否。

超聲波測心, 說結構正常無患; CT照血管, 渾身火燙, 噴嚏連打, 說有管或塞三成; 三高有二, 小心是上。

私院醫檢, 二日一夜, 共費五萬, 醫保索償, 心安理得。保費年交八九千, 七年亦共六七萬之譜, 羊毛出在羊身上也。 所謂醫保, 或亦猴子索食, 朝三暮四怒, 朝四暮三悅, 人猴此心, 思之失笑。

 

Monday, September 06, 2021

藍天

 昨日藍天

白雲翩翩

本想深水淌游

仰浮看天

卻是人與事在雲端

一時輕盈

一時厚沉

地上掌握無從

爽約海天去來

尤幸烏雲未蓋

藍與白相感相知

母與子相偎相依

母足難行

此後踽踽獨行

昨日沙灘少一人

少了尋常的足印和浪花

辜負了不常清垠的藍天



 

 

Thursday, August 19, 2021

清澈

 

雨後歸來

海上閃爍晶瑩淚光

幾番滂沱

洗我一身風塵

滌我滿懷鬱抑

卻沖不掉那青春血憶

艷陽高照

走過海角水涯

此心如許清澈



Monday, August 09, 2021

群山

 

疫下群山

海港了無顏色

雲霧霾浮

大帽掉了輕心

猿猴盤據金山

鷹巢覆了完卵何在

飛鵝卻生不了金蛋

獅子精神不振

而筆架上的毫毛

一揮難就

這水墨群山

疾筆天際

山水或也闌珊


 

Wednesday, August 04, 2021

南風

小學讀下午班, 早上一般八點多才起床, 但媽媽要去工廠做工, 未到七點便要出門口, 臨走前總會叫我一下, 我都惺忪迷糊, 朦朧地應一聲: 哦。 媽媽上班地點在香港仔, 應是在黃竹坑那些工廠區吧, 但具體是什麽工廠, 做什麽工種, 媽媽從來沒說, 我也沒問。在還沒有香港仔隧道的年代, 要去香港仔上班, 可說是路途遙遠, 但好像有廠車接送, 省卻追車轉車麻煩。

想媽媽每天準時在北角某處上車,  經過英皇道一直往銅鑼灣方向走, 廠車或在聖保祿醫院沿禮頓道走, 一直到摩利臣山道轉上皇后大道東, 不一會便左轉上彎曲斜坡路司徒拔道, 一直往上, 然後接黃泥涌峽道再上一點至峽頂, 往南下坡走一段淺水灣道, 再右轉落南風道, 沿路直下至黃竹坑。每天如此南北上下來回, 媽媽在車上都做些什麽呢? 營役勞累, 或都是閉目補眠, 無暇窗外風景。

那時的南風道或仍是一條大自然氣息味濃的山路, 兩旁樹木茂密, 四周沒啥建築物, 或只零星村屋隱在叢中, 車拐一彎或豁然開朗, 可遠遠望見港島南部的一隅海角, 海風吹來更或隱約嗅到一絲香港仔避風塘的魚腥味。但有了香港仔隧道後, 黃竹坑南風道上也有不少發展, 斜對面的海洋公園是七十年代末開的, 旁邊一家名牌酒店是前幾年才開的, 前身是駕駛學院, 自己也曾在那裡學車。而這邊南風道旁的醫院護老院原來是1996年落成的, 還是末代港督彭定康剪綵開幕哩。

但那時每天拖着疲憊身軀在南風道上營役往還的媽媽, 應不會想到, 多少年後她會在這道旁的醫院裡治療養身。 夢裡不知身何處, 原來卻是曾經熟悉的所在。

南風又輕輕吹起 吹動著青草地
草浪緩緩推來推去 景色真美麗
夕陽也照著大地 綠草披上金衣
草浪夕陽連成一片 真叫人著迷

每當我經過這裡 忘掉一切憂慮
還有一條青青小溪 伴著青草地
順著小溪看下去 木屋站在那裡
那是我溫暖的家 我住在那裡

此刻, 媽媽閉目養神, 朦朧中靜靜聽着窗外南風吹。

 

 

 

 

Monday, August 02, 2021

黃泥涌

 

酷旱的季節

水不深火卻熱

涌涸無踪

黃泥炙見

終於下了幾場暴雨

又聽淙淙鏗鏘

黃泥沉潛隱去

青青的山倒映淡綠湖上

又看水色襯山光

可曾泛棹湖塘

曳搖共對輕舟

想起久違的井之頭

也似如許光景

奈何瘟疫難去

但願山水無恙

黃泥涌下人吉祥



Saturday, July 24, 2021

夢山

 


夢裡一座青山

曲折野徑

茂密樹叢

來去無憂

無苦無痛

人生高低跌宕

瀟灑走一趟


Monday, July 19, 2021

好去

電台節目以[你想如何死去]作話題, 有主持人說他希望是在睡夢中離世, 無痛無苦最有福氣。如何死去, 十二三歲時自己似曾經知道, 幸虧死裡逃生, 一直記到現在。小學五年級跟一同學去石澳游泳, 其時不諳水性, 戰戰兢兢在淺水不過頭處嬉水學游, 或是風浪太大, 突然腳不着地, 心慌手亂, 更是喝了幾口海水, 也沒呼喊救命, 一味在水中掙扎, 時間似過得很長很長, 腦海一片空白, 只想到的是, 啊, 原來我是這樣死去的。

嚴重失智的老媽突然不吃東西, 嘴閉得緊緊, 好不容易才餵上一兩口, 身上肌肉急速消失, 才兩三個月光景, 從前肉肉的身軀幾變剩皮包骨, 觸摸如斯嶙峋骨軀, 着實令人心傷不忍, 媽媽也不會說她哪裡疼痛。 參加了晚程計劃, 宗旨是令老者在最後一里路上可盡量舒適不痛苦, 不電擊不胸壓, 不插太多管子, 但插不插胃管, 卻是一直猶豫不決的事, 怕其會適應不了, 挨苦受痛。媽媽一些維生指數還可以, 就是不吃不喝, 如不插胃管幫她強制進食, 心想那跟特意絶食而終有何分`別? 但每回提起或要幫媽媽插胃管進食看看情況如何, 感覺計劃中人總會緊張起來, 反復強調插管的種種考量和顧慮, 令人猶疑不決有增無減。

今年母親節, 台灣作家龍應台在臉書上登載了一張她跟媽媽坐在夕照樹蔭下, 畫面暖黃, 龍一臉愜意欣笑, 愉頤自在, 而媽媽坐在身旁輪椅上, 戴着帽子, 身上似也裹着重重衣物, 垂首閉目, 但明顯看到其鼻頭處插着進食的喉管, 她媽媽美君也患有老人失智症, 感覺有相似之處, 便留言求教如下:   

龍教授, 您好。我來自香港, 如沒看錯的話, 照片中美君似插了胃喉以作三餐進食, 故想請教一下這方面的經驗。我媽93歲, 老人失智已到了什麽都不會的階段, 最近更不進食, 嘴都不張開, 護老院及醫護都說, 可能要插胃喉, 但也說一插或就直至最後, 插喉者也會很辛苦, 老人家或受不了, 所以很猶豫很糾結, 不知插不插好。教授當初是否也有同樣的猶豫不定心情呢? 插了, 你的觀察又是怎樣的呢? 希望可分享一下經驗, 謝謝。

名作家擁躉無數, 追隨者眾, 留言過萬, 臉書作者實難以一一細閱, 自己的問題湮沒其中, 沒收到回覆也是理所當然。

兩週前媽媽又進了醫院, 各項檢測過後, 說她身體非常乾, 立即打點滴給水; 由於已好幾天沒東西入肚, 醫生說, 現在或是她90多年來最營養不良的時刻, 如不插胃喉, 那跟等死無異。 終於, 醫院幫媽媽插了喉管, 怕她會因不適亂扯, 雙手戴了手套; 插了喉管的第二天見了她, 見她閉目垂頭綣縮斜臥床上, 戴上口罩, 喊她隱約有反應, 臉容不覺太過苦痛。護士說, 雖則各項維生指數正常, 但不吃不喝或像非洲一些飢餓難民, 營養不良, 肢體鼓脹, 皮膚發腫繃緊, 繼而造成傷口爛肉。又說插了喉管一開始肯定不舒服, 但適應過後, 或就像戴了眼鏡一樣, 成為生活一部份。現在媽媽每天進食四次, 每次100ML, 醫院營養師為其調配適當的奶物, 幾天下來的觀察, 護士說, 媽媽適應還算不錯, 精神也有改善。 也暫時放下心頭大石, 慶幸半天, 感恩不已。

媽媽的床靠在窗邊, 窗外見有一山, 清簡的山峰就像小朋友畫得一樣, 一時想不出山叫何名, 但自己曾在這山內走過, 山徑曲折, 樹叢荗密, 沒想到會從這醫院的角度看到它。夢裡一座青山, 來去無憂, 無苦無痛, 人生瀟灑走一趟。

不知離逝若何, 但求此番好去。

Friday, July 09, 2021

搵食

 


從山野走落鬧市

穿過叢林越過溪谷

石屎森林市虎如麻

竄過馬路避過吞噬

為口奔入市廛

只求覓找一頓餿食

使盡餓軀餘力

撞倒這斗大鐵筒

內裡什麽渣滓殘羹

可會是果腹美物佳餚

搵食不易

豬事艱難

小豬或早已知道

媽媽如許莽撞奔波

似也看見自己將來的豬影

 

 

 

 

Wednesday, July 07, 2021

山巒


鱷魚朝天

登台瞭望

看見幾許烽火

霧雲裊裊

山巒綿綿

沉鬱如墊伏鳯凰

甘心等待火的燃燒

時日驟變

山火燎原

他日重生

自由于飛



Monday, July 05, 2021

回鄉

收到乾弟的短訊, 說他父親已於數日前安詳離世, 並通知何時設靈何時出殯; 收到如此突然的噩耗, 非常震驚且難以置信, 並立即打電話給他媽媽慰問一下, 心情不自覺的激動, 竟有哽咽之聲, 電話那頭說, 你好像比我更難過, 不要傷心。問是何因過世, 只說突然一天在家暈倒, 貧血進了醫院, 沒多久就走了, 並說原也有糖尿三高等患, 但一時仍感覺難以接受, 人生如此無常。

小時候因為租住在同一大樓裡, 自己經常教他們家三小孩功課, 如此緣份, 他們便把最小兒子上契我媽, 後來他們從北角搬到大埔公屋, 彼此聯系也就少了, 往後或每年迢迢遠路來拜年一下; 潮洲人也禮儀周周, 自己父親還沒走時, 每年他農曆生日, 他們總會送上雞蛋水果一大包。去歲過年瘟疫初起, 他們沒來拜年, 我說不如我到大埔探你們吧; 三兒女全已成家搬出, 大埔中心單位只住兩老, 男八十多, 女七十多, 相差八九歲, 但二人身體健康, 沒有一點老態, 聲音宏亮, 活動自如, 樓下酒樓沒位, 就在家裡煎蘿蔔糕年糕吃, 邊吃邊聊, 愉快非常, 去日遙遠, 哪會如此遽然?

去靈堂拜祭, 慰問他太太, 一時仍難掩哽咽之情; 後來聽他大女兒說, 約半年前暈倒進醫院檢查出晚期腸癌, 且有擴散肝臟之勢, 反復進出醫院, 好像有做過化療, 但最終決定不再進行醫治, 走前最後心願是想回潮洲鄉下, 礙於瘟疫未能成事, 終於也是長眠香江。

不知道他一生經歷怎樣, 如何高高低低, 但交出的人生成績應算不錯, 三兒女各有事業, 生兒育女, 靈堂上子女媳婿孫兒成群, 也勘告慰。他是何時如何來香港呢? 娶了老婆生了三個小孩, 一家五口在北角租住一或六七十呎的梗房, 在附近茶餐廳上班, 據說那些祥字頭的茶餐廳都是潮洲兄弟幫經營的。男主外女主內, 老婆一個在家由早忙到晚, 帶大3個小孩, 同屋共住人多, 每天的難事莫過於等廁所, 故搬到大埔看到有自家的廚房廁所, 高興得哭了。

月明水星電氣過後, 便是九龍大埔土瓜灣, 兒女長大升大學出來工作結婚生子, 而他仍在茶餐廳孜孜工作, 老婆後來也去幫手, 不知道茶餐廳是不是他自己開的。過去可能還要接濟一下在鄉下的親兄弟, 但他說他們現在比自己發多了。如此一生, 或是不少在六七十年代登陸香港, 經過胼手胝足的八九十年代, 一路走來的寫照。但在他離去的當下, 或已變得面目全非。

翌日出殯, 除了妻兒子孫, 親友卻只我一人, 瞻仰安詳遺容, 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聲, 只見依依不捨的凝望。香港不變已變, 離散連連, 將來或旅居他方, 到了人生最後一刻, 會否也有一樣的心願, 我要回鄉, 我要返香港?

望盡天涯路, 還能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