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地產霸權當道,無孔不入,更且貪得無厭,視尋常百姓如魚肉,日常生活的間隙角落也總有他們伺機侵食的身影,人們逆來順受到一定程度,安穩無望便生憤慨,民怒日漸熾熱。
美孚新邨落成於六十年代末,據說是香港第一個以中產為對象的大型屋邨,或也是香港從匱乏走向富裕的象徵。一棟棟樓宇分期建成,期期均一高度和設計,密密麻麻自成一國,多少年任憑邨外景物滄海變桑田,這裡似仍是中產階級建設自家安樂窩的置業首選之一。突然間地產商要在邨內一塊細小地皮上建一座屏風高樓,一貫霸權貪婪本色,非要將所謂的剩餘建築比率利用殆盡不可;建成後,當有如一把長長尖劍狠插在方方齊整的模塊上,更當面剃削你家的窗眉,擋你景觀,蔽你日月。受影響的邨民群起反對,堅拒發展商施工興建,以血肉之軀阻擋工程車進入邨內地盤,上千反對人士席地而睡無聲抗議。中產人士為保家園,幾已置生死於度外,政府袖手旁觀,地產商以逸待勞,一場激烈鬥爭迫在眉睫。
從前,對一個居住於北角的小孩來說,在沒有地鐵的年代,美孚新邨是車可及至的九龍最盡頭,更北的葵涌、荃灣、屯門、元朗,都是些似曾聽聞的名字而已,腦中只有遙遠的想像,從未踏足。而美孚,因為鄰近有荔園遊樂場,所以小時候爸爸也曾帶我去過一兩回,在美孚隧巴總站下車後,還要轉另一巴士走一段不長不短的路才可抵達。但好像從來沒進到邨裡去,過其門而不入,故不知那時邨內風景如何。
第一次真正到美孚新邨,是念中三或中四時跟幾個同學去那裡探望一地理老師;那時在官立中學當老師實是惹人欽羡生活無憂的中產階級吧,每年暑假總聽老師說她跟先生要出埠去哪裡哪裡旅遊,也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是真的,教地理的老師更應如此。老師好像住在高層,房子面積多大已無印象,但對於一個從小只跟媽媽租住小房、同屋共住的鄰居十伙八伙、人多嘈雜時常需爭用廁所的學生來講,老師的住處安靜優雅,或是另一階層的生活寫照和品味,窮學生參觀其中,似戰戰兢兢地不敢亂動,深怕會弄壞或弄髒老師家中什麽東西。但老師家的廚房卻狹小得可憐,一個人進去後幾無富裕空間,再一個人便要收腹閃身而過才可到冰箱處拿東西,不像我們住的那裡,四五個人同時入廚煮食是常有的事。
八十年代初去美孚探望一在北京旅遊認識的朋友,沒到她家裡去,只在邨裡的海邊走廊聊天,那天海上可能風浪大,不時有海水拍岸打上來,把地上濺濕一大片。但這與邨民日夕共對的滄海,沒幾年便給填成平地,那海便越離越遠,後來更成了貨櫃碼頭;在香港偌大的玫瑰園基建中,美孚新邨便逐漸瑟縮成一角,現從高速公路遠遠看去,猶如負隅頑抗的孤島。再後來高聳入雲的屏風樓一座座在其身邊拔地而起,這曾經高高在上的新邨一下子似又變成侏儒,人家的停車場都已是它頂樓的高度,只得可憐兮兮地甘拜下風。
眼下另一座尖高屏風將在它的當面處豎建立起,近在咫尺,觸手可及,這身負盛名的新邨還會逆來順受嗎?香港的中產還會默默無聲任人魚肉嗎?
Friday, April 15,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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