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

超強颱風吹襲香港, 雖則沒有人員傷亡, 但很多地方被吹得一塌糊塗, 港島南區那些沙灘也不能幸免, 深水灣似尤其受到重創。有看到網友風後翌日到深水灣拍的照片, 海沙都被吹進更衣室, 沙高幾及天花, 真不知網友是如何爬進去拍的。南風有禮不入門, 北風無禮亂穿牆, 但這多少年不遇的強颱山竹, 卻是如斯粗暴無賴, 整個海灘被蹂躪得不似舊時, 凌亂瘡痍, 沒親眼見到, 卻可想而知, 心也戚戚。

今早(10月7日)臉書上出了一張六年前上傳的照片, 那應也是一個秋陽普照禮拜天, 自己到深水灣游泳拍的, 日麗風和, 天藍水綠, 弄潮兒不多, 一片寧謐。心想風後三週的海灘現況如何呢, 下午便乘65號巴士到深水灣去, 秋陽還熱, 親炙一下久違的秋水也不錯。巴士過了香港仔隧道, 看到路邊一些已乾燥的塌樹枝葉幹木擱在路邊還沒清理, 但不礙交通, 很快便能見到深水灣了; 遠遠望去, 似沒有太大分別, 灘上也見人頭, 對開海面停了幾艘遊艇。

巴士停在灘前, 過了馬路那條走下海灘不長的斜坡石屎路早已埋沒沙下, 不見了也封了; 而沙堆已吹至與馬路等高, 故可直接走下沙灘, 不像過去不走斜坡可要跳下去了。更衣室那邊沒走過去, 但看樣子似有一沙丘擋在整個更衣室建築物前, 沙丘上則躺着很多週日休工的外傭。整個海灘有種空空的感覺, 或因一些樹木都被吹折塌斷之故, 而往昔的長長海灣水線似走了樣變了形, 中間一部份縮進海裡, 變得有點凹凸崎嶇, 海水無力拍岸, 柔美弧度不再一氣哈成。海面好像也縮小了許多, 以前遠不可攀的浮台, 現在好像一游即蹴, 近在咫尺, 看到有人走進水裡遠遠的, 似還立在水中, 一點都不覺深。沙灘上的設施似已報銷殆盡, 沖水花灑七歪八倒, 一些鐵椅的靠背, 90度幾成180度, 可見其時風力如何強橫。

這常來的海灘, 猶如老友至交, 當中回憶不少。念大專時, 上課曠課可自控, 有幾回平常閒日, 獨來深水游泳; 閒日只可搭63號, 要在淺水灣道下車, 再徒步一段不短的香島道, 走下海灣去; 香島道上獨立大宅一間接一間, 不知香港有多少富豪住在這裡, 樹蔭斜道, 寧靜無囂, 走着走着, 突然豁然開朗, 深水海灣在望, 烈日下一片燦燦金黃, 耀眼非常, 灘上偌大無人, 潮水拍岸只有閒人一個涉足其中。一人游至浮台外的水域, 仰躺閉眼, 載沉載浮, 水聲清寂, 天地蜉蝣, 或亦如此。有時會將三角泳褲捲至股隙間, 前面在水中露出, 享受自製的裸泳感覺, 在海中央, 拘束放浪誰知?

又某年的7月22日, 也是個艷陽高照的星期天, 泳後在灘頭坐下, 夏日人多, 嘻哈嘈雜, 我心忐忑卻存盼望, 因為明天要上新工, 望着水天交接的遠方, 心想往後或會不一樣, 不再蟄伏, 可以高飛藍天。那份工做了約三年, 大江南北到處闖蕩, 是記憶也是磨練。

走近水邊, 清澈見底, 似沒有往昔近淺處偶有的垃圾浮物; 沙灘掛紅旗, 沒有下水, 也沒涉水, 冷暖未知, 人面全非, 惆悵不已。

秋水仍盈, 深水不再? 明年夏天, 故友舊貎, 我的黃金海岸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