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日獨遊南生圍,見一小農場門外掛一木牌,牌上字體歪歪斜斜,寫有汽水小食售賣,還有扒艇仔,久違的活動,不知已多少年沒扒過艇仔划過船了,但從門外瞥見內有一面積不大的水潭,心想在如此環境扒艇仔有何樂趣可言,扒艇仔應該在海裡扒才好玩才有興緻。但時下年輕人還會鍾情這種戶外活動嗎?
念中一二的時候,經常跟小學校友會的哥哥姐姐到戶外去玩。那時沒有手機沒有上網沒有IPAD,故想應也沒有什麽宅男宅女,年輕人課餘工餘好像大多三五成群到戶外去遊玩的。到八仙嶺烏蛟騰去旅行去遠足,在旅遊車上大夥唱唱歌,小校友也跟着去跟着唱,從快樂的漫遊者,唱到遠行五百哩的傷感,從轟隆隆的火車,唱到我愛祖國的大好河山,這些現在可能已沒有年輕人唱的歌,都是那時跟比我大的校友們學的,餘音裊裊,仍沒忘記。
校友會的哥哥姐姐也不時去扒艇仔,雖然那時仍不懂游泳,但也跟着去玩。好像每回都去大潭篤,但並不是在水塘裡划。從筲箕灣碼頭坐十四號巴士,經過電車路,開上到柴灣的長長斜坡,一直到頂,然後不下坡到柴灣,而是向右轉入大潭道,在依山而建的窄路上蜿蜒前進,好像是一過了大潭篤水塘的大壩即要下車。在下車處沒多遠一小路轉左,再徒步下坡,不一會便到了一個三邊有山環繞的內港灣,風平浪靜,陽光普照時更是波光粼粼;有時陰天去,山腰低處可能還有點霧靄浮纏,又有另一番煙波千頃的味道。在如此青山綠水間扒艇仔,人亦在畫中,海風送爽,一樂事也。
小艇頭尖尾平,中間及尾部架有條板作椅,一隻艇通常坐兩個人,划艇者坐中間,乘客坐尾部。二人面對面而坐,划艇者背向艇尖,雙手持槳,木槳枕靠艇沿,雙臂以勻力猶如打圓圈似的同時划扒,艇尖即會破水前進,轉左,單划右槳,轉右則左槳;如左右用力不勻,小艇不進則亂,或會原處打轉,划得滿頭大汗亦無寸進,好不氣人。尾座乘客可不偏不倚正坐為划艇者指點前方,亦可轉身把雙腳擱進清涼水中,為前進的小艇留下長長波紋;或乾脆橫卧在條板上,架起二郎腿,一時看天看雲,一時閉眼靜聽海風輕吹。在海中央,二人欲調換位置,先收起雙槳,然後一左一右各自摸靠移身向前,在移動當中,小艇左右顛簸在所難免,有時校友還故意作弄,使勁搖擺艇身以增加驚險,對一個還不諳泳術的初中生來說,心內實有莫大恐懼,如一時不慎掉進海中怎辦?
讀中六時,也曾跟同班同學到中文大學的海邊扒艇仔,那時這裡叫馬料水,偌大的吐露港還沒有填海修路,對岸的馬鞍山還是亂石一堆,渺渺無人煙。海面很平靜,六七個同學每人一艇,逕自向着馬鞍山對岸划過去,有快有慢,相互呼叫喊話,陰天下的沙田山水頓時有了生氣。划回馬料水時,突然有一艘電動快艇急速呼嘯而過,平靜海面立時翻起上下湍動的波濤,小艇離之不遠也受波及,直如洶湧汪洋中的一葉輕舟,身不由己,也跟着又上又下的顛簸跳動,久久不能止息,心跳也急,驚慌可知。大夥兒幸也吉人天相,最終有驚無險划抵馬料水;此岸彼岸,當中實有太多難以逆料的驚濤駭浪,或是考驗,亦是今生的回憶。
有一年公司到青島一展覽會參展,這展覽規模很小,但我們公司卻去了十多個同事,有香港的有大陸的,多是年紀相若的年輕人。展覽館就在當時青島最高級的惠泉賓館旁邊,面向第一海水浴場,一片汪洋;展覽好像舉行五天,每天早十晚四,參觀者不多,某些時段更近門堪羅雀,清閒得很。每天展覽會一關門,我們一大夥同事便沒有什麽具體工作可幹,大家便到沙灘去玩耍,倒也促進同事間的感情和團結。四五月份北方的海水還很冷,沒人下水游泳,但海灘上有艇仔租賃,大夥兒便租了幾隻來划。我和一新來的香港同事同舟,新同事很年輕,職位Management Trainee,好像剛從英大學畢業回來,據說還是牛津,但他卻不會扒艇仔,當下心忖牛劍兩家名校不是每年都有划艇對抗賽嗎,為何留學他方也沒學學人家有名的課外運動,不會只甘心做一條化外蛀書蟲吧?這回輪到我擔當大哥角色,載着同事划向大海,也教他一些基本划艇動作,不知在海中央轉換位置的時候,他是否像我當初一樣的忐忑、一樣的慌亂?回望岸邊,這角落的青島竟有幾分香港的影子,樓房依山而建,遠遠看見我們下榻的黃海飯店就在半山腰,悠然對海,浮生難得幾回輕舟閒,在黃海。
[曳搖共對輕舟飄,互傳誓約慶春曉。]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也曾乘火車來到馬料水,他初牽她的手走下青青草坡地到達岸邊,登上小艇,只在近岸海域划扒,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碧波中蕩漾着青澀的輕聲笑語,猶如漣漪在時空裡浮擴至今。俱往矣,香港海上曾有的浪漫,怎麽最終只落得舟去人杳,死水一潭?
Thursday, June 02,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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