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陰霾的清晨,清涼的空氣令人精神一振,初來埗到,單衣短袖,走在陌生的路上似有幾分寒意。繼而下了場大雨,在人稀路寬的街上,似只有高架電車偶而經過的轟隆聲;在這或是海牙新建設的一隅,從十七樓的房間窗外望,平坦廣闊,視野無邊,好天的時候好像還能隱約看到鹿特丹的高樓大廈哩。中午過後天轉晴,通透的藍穹泛起一抹一抹的白彩,氣溫怡人,實在是夏遊好時光。
海牙市心的國會大樓是一組十七世紀的古老建築,從拱門進去即一寬敞中庭,地面全是磨滑的卵石塊,有點凹凸不平,陽光反照下似還有點刺眼。遊人絡繹不絕,或獨遊或跟團,或三三兩兩,或拍照或四望,不負勝景。見一家五口,父母看約五十餘歲,身材精瘦,三兄弟大十五六小十一二,全家單車旅遊至此,爸爸為大家拍一照留念,各人手扶一車,車尾座架上只放簡便行李,膚色棕褐,臉上綻出陽光的微笑,咔嚓一聲過後,大夥兒一輛跟着一輛,在父親的領騎下,駛出中庭滑過池邊,繼續未完的夏日單車旅程去也。
估想他們或住在荷蘭南部某小鎮,時值暑假,父母公司也放假,一家五口輕騎上路,在平坦的國土上遊走,經過林蔭小徑、經過清澈河邊、經過油綠草坪、經過多彩花田,從南到北或有一條 GREEN ROUTE,跟農田、樹林、河溪、清風擦身而過,串起無數不知名小鎮及顯赫名城,縱或沒有千里,但與日月星宿一路為伍,沒有奢華的食宿,但有彼此貼心的親情,以及簡單生活的價值觀,與大地同起同眠,旅行有時,人生有時。
時值暑假,香港人也跟團出外旅遊,馬尼拉四日遊,最後一天竟被持槍革職警長挾持在旅遊巴上當人質,作為跟政府當局談判籌碼。原以為菲人天性樂天,如此事件最終應可喜劇收場,但事情拖延時久,人的心神或不自覺地起伏多變,始料不及的一念,竟鑄成難以挽回的血腥慘劇,八死七傷,千里外電視機旁的同胞驚愕、悲憤、不平。同樣一家出去旅行,有姐弟失去父母姨母、母子失去至親、婦人丈夫二女皆去兒子重傷昏迷,如此枉死慘案,港人同聲一哭,狠駡菲國政府無能,草菅人命。特區政府似與民同悲,除與菲國交涉外,又下半旗致哀三天,高官絡繹於喪禮之上,政府民望也見彈升;八萬民眾黑衣遊行,無言控訴,一時間整個香港竟緊緊地凝聚在一起,或也哀嘆世事無常如斯。
年輕導遊身先士卒,據說是第一個被槍殺的,殉職而亡。追思會上,相識的或不相識的都為一個陽光男孩大地行者的遽然而逝而流淚而黯然;照片上的他仍有燦爛的音容,也有裹披猶如袈裟黃袍走向蒼茫遠方的身影。有同事說個多月前曾在曼谷機場與之不期而遇,交談時他突然有所感懷,說已屆而立之年,卻四方漂泊無人無物,同事當下不忍,緊緊相擁以示支持。據說他十八歲時即單人匹馬去歐洲浪遊半年,一路上伴隨他的或只有家駒的歌聲,海闊天空,多少日夜與孤獨同行,他或一生不覊放縱愛自由,坐言起行,青春無悔。他當日浪遊應也到過這西北海角荷蘭吧,惟此刻天涯又何方?
他的家人沒有將他選葬景仰園,而是火化成輕煙一縷,也許這更符合他的性格,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聽說他曾潛修佛學,深造瑜珈,或亦諳識逆旅無常,千山獨行,不必相送。
明媚八月天,天涯斷腸時。
Sunday, October 03,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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