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的電影節新華戲院也是放映場地之一,去看了一場不是特別日子的十二點半,是一齣由畢比特主演的電影,忘了電影中文名字叫什麽,英文則為[johnny suede],具體內容已忘了一乾二淨,只記得戲中的畢比特燙了一個[蛋撻騎樓頭],穿了對黑色猄皮鞋在五六十年代的美國街頭不斷走來走去,似是一種青春不安的躁動,無無聊聊卻又精力充沛,就是不知道前面街角拐了彎會是怎樣的風景。戲中街上好像沒什麽人,戲院中觀眾也寥寥無幾,戲裡戲外落寞對望,那時看電影節的都是些什麽人,會否也是無無聊聊卻又精力充沛的小眾人士?
新華戲院位於灣仔北鷹君大廈的樓下,自成一角,孤伶伶向着灣仔海邊,放映的大都不是大路電影,且好多時候都獨此一家專放,故能千里迢迢由電車路,經過不知還是不是紅燈區的洛克道,走天橋過車水馬龍的告士打道,再走過中資橋頭堡華潤大廈,再過一道馬路才抵達戲院的,不是影痴也必定是忠實的一群觀眾。新華戲院可能是香港第一代的迷你戲院,戲院大堂只不過小小的一個四方空間,等進場的都聚集在不屬於戲院範圍的人行道上,遇上熱門電影滿座,人行道上人山人海,可能也是香港人八十年代的集體回憶之一;由大堂上兩級台階即可進場,只有一層,沒有特等也不設前後座,劃一票價,與現在戲院無異,但座位數卻較多,應比現在迷你戲院的一倍有多。
八十年代的香港可能是段甜美的時光,而八十年代的中國電影也同樣餘甘裊裊,令人懷念。那時的中國電影可能屬小眾趣味,放映的戲院不多,有很多都是在新華戲院看的,電影具體內容大多不太記得,但一些名字卻還是忘不了,沒有航標的河流、黑炮事件、大閱兵、野山、如意、老井……..
[城南舊事]裡的小女孩英子,小學畢業那一年經歷了父親離世、老傭人回鄉等等生離死別,沒有激烈的嚎啕大哭,但那份淡淡的哀愁,卻又揮之不去;北京城南的舊事及景象,小女孩高唱驪歌向童年告別,踏進人生,竟是令人低迴的傷感。[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君問歸期未了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文革後期,來自五湖四海,萍水相逢同在長江一艘船上,巴蜀山水間夜裡下起雨來,各人訴說着各人的故事,是漂泊也是分離,人生的無奈,或許恰似[巴山夜雨]落在滾滾長江裡,多大的雨點也只是滄海一滴無影踪。電影裡還有一首兒歌,我曾默寫在日記本裡,[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誰也不知道我的快樂和悲傷,爸爸媽媽給我一把小傘,讓我在廣濶天地間飄蕩,飄蕩…..]自此每回在路邊看到這鼓圓的小白球時,總開心不已,更會輕輕呼送一把,讓小白傘漫天飛舞,不需要別人知道我的快樂和悲傷。
[本命年]中的姜文,應該是廿四歲吧,改革開放初期,年輕人的壓抑苦悶及無力感,好像並沒有隨時代改變而有所不同,一樣的揮之不去。前路未卜,不是我不明白,只是外面的世界變得快,只能退回自己的蝸居斗室,偶而以手作伴,在精神漂泊中暫找一份實在的感覺。那年見到北京一同事手繫紅繩,問他有何意思,他說正值本命年,繫紅繩能趨吉避凶保平安。不管今年哪年何年,人人但求一份安穩而已。
姜文演而優則導,他導演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叫好叫座。七十年代初文革如火如荼,大人們都忙於互相批判,爾虞我詐,你死我活,但十幾歲的少年卻有自己的天地,好像不用上學,天天成幫結隊從這個院子跑到那院子,從這個胡同竄到那個胡同,串鬧個不亦樂乎。沒有口號沒有呼喊,銀幕呈現出來的北京城竟是那樣的平和寧靜(電影女主角名也叫寧靜),絲毫沒有禍臨城下之感,有的只是青春的跳動,春情勃發不自知,也難得深究這是否那派的資產階級情感,泡藻堂時情不自禁地[直]了,惹得夥伴們嘻鬧取笑一場。北京一同事年紀應跟姜文相若,敢情有着共同的回憶, 也很喜歡[陽光燦爛的日子]這齣電影,他說電影中的情節、景象,就是他們少年時代的真正寫照,說着說着,臉上竟有了現在北京難得一見的清亮藍天和燦爛陽光。
八十年代的香港,還有那些消失了的老戲院,誰說不是我們陽光燦爛的日子?
Sunday, April 0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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