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

小時候喜歡看電視, 家裡沒有, 所以經常要到樓上鄉里鄰居的大廳去看, 因為居處方圓, 只那裡才有電視機; 有時人家不給開門, 又知道電視正開着, 直直急得哭了出來。電視劇當然有看, 但小孩子對具體劇情似懂非懂, 過眼雲煙, 也都不大記得。但記得有一齣叫[芸娘], 男女主角為陳振華苗金鳯, 感覺又是哭哭啼啼的苦情戲, 小孩子興趣不大, 印象較深的是其主題曲: 良緣世上難求..., 怎麽難求, 卻又不甚了了。

後來才知道這電視劇改編自清代小說[浮生六記], 作者沈復, 即電視劇中的沈三白; 林語堂曾將此書英譯, 在序言中他稱讚芸娘是中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女人, 優雅賢淑, 與夫感情彌篤, 追求生活情趣, 卻是事難圓滿, 或亦坎坷一生。

浮生六記, 計有閨房記樂、閑情記趣、坎坷記愁、浪游記快、中山記歷、養生記道。但據說前四記才是沈復手筆, 後二記是別人另加上去的。當中[閒情記趣]印象頗深, 中學時好像是國文課本裡的一章, 記得中二的國文老師更曾以此出題讓同學作文, 而自己在作文中記的三件生活情趣事, 好像是在街邊檔買東西吃, 如炸豆腐炸魚蛋碗仔翅等, 到書店打書釘, 還有到北角華豐國貨公司的樂器部, 隨手摸彈吉他、古箏等樂器。

後來在北京終於買了一本浮生六記, 看過之後, 卻又對[中山記歷]興緻最高, 因為記的是清代人出國旅遊的見聞; 中山國, 即琉球王國, 有四五百年歷史, 即現在的沖繩。為何叫琉球, 書中說: 於萬濤間, 見地形如虬龍浮水, 始曰[流虬]。而[隋書]又作[流求], [新唐書]作[流鬼], [元史]又作[璃求], 明復作[琉球]。

終於自己也去了一趟沖繩琉球, 最想與書對照, 看有多少書中所記的, 相隔兩三百年, 現在還能看到其一絲半爪呢? 地名仍在, 那霸、首里、波上、久米; 很多房子的牆腳都寫有[石敢當]三字, 書中也有記載, [人家門戶, 多樹石敢當碣, 墻頭多植吉姑羅或柔樹, 剪剔極齊整。]據導遊所說, 以其替代石獅子, 鎮護房厝也。

[濤泛仙槎作遠遊], 去一趟費時十數天, 快慢看天看風為命, 有時更會碰上海盜, 所以船上必備大砲火槍, 平安歸來, 並非必然。[猶憶昔年芸嘗謂余: 布衣菜飯, 可樂終身, 不必作遠遊。 此番航海, 雖奇而險, 瀕危幸免, 始有味乎芸之言也。]

如今香港飛沖繩, 航程兩個鐘左右, 五日四夜, 走馬看花, 中山記歷, 時空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