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年輕抗爭者, 爭取民主, 爭取真普選, 爭取土地公義, 成為政府眼中釘, 於示威抗議衝突中被拘捕, 罪成判罰社會服務百數小時, 但政府窮追猛打, 上訴加刑。上訴法院或有既定立場, 配合十足, 一紙判詞盡是共語詞彙, 幾是跪拜主子的表白書, 歪風瀰漫, 由是案件審了又審, 刑罰服了又罰, 重判即時入獄十數星期, 三權合作無懈, 盡迎主子心意。 法治讓位法家, 政府威權悍立, 香港遂也有了自己的政治犯, 13加3個, 全是二三十歲年輕之輩, 或也世界少見。
報紙有一新聞照片, 他走在最前頭, 個子不高, 或還有點微胖, 笑容滿臉, 後面跟着兩個男生, 一肩揹布袋, 一長髮飄逸, 全是神采飛揚, 而他們正趕往法庭聽候判決。聽到法庭的重判, 即時還柙入獄, 或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但據說他們每個都從容面對, 以法達義, 無怨無悔; 又說他們入獄後, 適應得很快, 心態平和, 沒有激動不安, 工作之外, 都抓緊時間看多一點書或學一些新技能; 牢獄或亦是社運者的磨鍊, 十數個月刑滿, 有更好的自我裝備和堅毅, 出來後續爭公義, 再戰威權。
走在前頭, 他儼如眾人的領導者, 外號村長, 生得老成持重, 實則才廿七八, 從政數年, 已是老練非常, 說話堅定有力, 各種社會議題, 議會程序法規, 似都如數家珍; 好幾回更以被告之身在法庭上為自己申辯, 條理分明, 雄辯滔滔, 據說不輸真正律師大狀。如此政治人才, 在幾次選舉中, 卻都名落孫山, 無功而回, 令人扼腕興嘆, 選民為何不識貨?
像其他入獄抗爭者的父母一樣, 他父親也很支持他所做的一切, 甚或以他為榮。父親到獄中探訪, 父子鐵窗共話, 不悉有否淚眼相對, 但百般滋味, 可想而知。 父親說他想成為星, 或是政治明星之意, 他說自己並不想做星, 而想做樹, 做小樹幹, 慢慢茁壯長大, 將來或成為濃蔭大樹, 此刻身穿的棕色囚衣, 與樹幹同色, 冥冥中或亦是命定的心志顏色。
從阿勒爾(Arles)火車站出來, 沒多遠便到了梵高那著名的黃房子舊址, 但房子已拆, 另起新樓, 面目全非, 只有路邊前方一截拱橋舊跡可尋, 仍跟畫中的一樣。後來沿着隆河(Rhone)邊行走, 名畫星夜便是取景此處河中某段, 盛夏白日, 絲毫看不出畫中那或是冬夜的暗藍星辰, 也體會不了畫中那對老夫婦獨對夜河藍光的孤清。再往前走, 有梵高另一晝作的實地景物, 是幾級樓梯連着一過河大橋, 樓梯依舊, 橋身卻少了一些像是支撐篷頂的支架; 站在梵高作畫的同一位置, 看時空更迭, 看景在人非, 對照之下, 發覺畫中的路邊纖幼小樹幹, 經過130年的悠悠歲月, 現在已是一棵粗壯大樹, 樹蔭濃密, 把拱形橋頭幾全遮蓋。
他如是星, 想必是真光不輝之星, 凡夫俗民難以看見其光芒, 就如梵高, 生前一幅畫都賣不出去, 同代人不識其美; 他是樹, 經過年月的煎熬和加持, 紥根泥土, 將來樹幹粗壯可期, 茂密樹蔭, 為人遮風擋雨, 人們才識其貴, 像梵高的畫一樣。
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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