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17, 2006

消失了的光影 - 影藝

十一月底,影藝戲院結束了在香港十八年的光影歲月,一些戲迷影痴尤其感慨惋惜,不少人更在最後一天放最後一場電影前專程到灣仔跟心儀的朋友說再見,戲院閘門徐除降下,燈光熄滅,但消失了的光影在眾人的心幕上,似仍長久不褪。你在影藝最後看的是哪一齣電影呢?

那天週末一早到深圳見客戶,中午吃過飯後,回程坐大巴從皇崗直達灣仔碼頭總站下車,信步經過影藝,其中一院正上映大陸電影[上學路上],看錶已是兩點四十幾分,電影應已開始十多分鐘,仍毫不猶豫地買票進場。電影發生在寧夏的黃土高原,是關於一個十三四歲女孩子在暑假裡千方百計去賺取人民幣廿四塊八以交一些學雜費,從而能在即將來臨的新學期繼續上學讀書。她最先偷了家裡的鷄蛋去市場賣,然後買了枝原子筆欲作倒賣賺錢,後來巧妙地買了隻羊崽子飼養,羊長大了一點點就拿去賣,卻只賺了十幾塊錢,用作車費坐拖拉車到遠處農場當採摘工,最後終於賺到整個暑假魂牽夢繞的學雜費,可以繼續學業了。但她一些同齡女同學卻可能沒有她那一份的堅持和蠻勁,選擇依照父母安排,早早結婚算了,但仍希望擁有一支筆,珍之重之地裝在親手縫製的布袋裡,作為嫁妝似的,也為自己曾在黃沙曠野的顛簸上學路上作個念記。

第一次聽到小樽這個地方,是因為[情書]這齣電影。不大記得具體情節,只記得戲中兩個同名同姓叫藤井樹的一男一女,偶然相隔時空地連在一起,女的似聽到男的遙遠呼喚,獨自前往北方小鎮尋找心中的愛慕。從電影中所得的印象,小樽在當時(1996?)似仍不像現在的熱門,在一般日本人來講也可能是一相隔頗遠的邊疆小城,而北方小鎮能變成如今熱門的旅遊名城,會不會多少乃因為[情書]受歡迎之故? 不是說現在有很多旅人專門因藉某些電影的情景,按圖索驥地到該電影的拍攝地點旅遊參觀嗎? 這個冬天有一班素未謀面的朋友,相約在札幌及小樽過一個白色聖誕,好像有另一位藤井樹的呼喚,自己竟也極想趁機往北海道一遊,以適逢其會地跟這班朋友見面,奈何假期機票緊張訂不上,只好放棄,縁慳一面也是遺憾,就像未能親炙戲中的茫茫雪原一樣。

那年夏天有機會到帕爾瑪(Parma)兩個星期,期間一意大利同事,50多歲,個子不高,穿著永遠西裝革履的整齊不懈,開車載我跟另一國內同事在意大利北部一些釀酒廠參觀,途中午飯吃的好像也是意式全餐,頭盤、pasta、主菜、甜品,還喝了不少紅酒,飲飽吃醉撐得不得了,我們都有點發睏,但那意大利同事仍聚精會神地開車繼續前路。途中聊天說起一齣意大利電影[事先張揚的求愛事件] (Postman),戲中郵差暗戀一女子,不知如何開口,幸有一智利詩人教他寫情詩以表白愛意,後來郵差也受這左翼詩人影響,毅然投入紅火的社會運動,而最後好像在一些抗爭事件中喪生了。據說那演郵差的,本身就是一名郵差,而拍攝完這電影後一天即因病去世了,意大利同事說起這齣電影的人和事,也有所傷感,西西里島海邊的嗚咽,似在意大利北部的食谷(food valley)中回響。

在當今西方媒體主宰下,伊朗似是一魔鬼國度,他們那瘦削的總統更是口不擇言,是猶太人的眼中釘,是西方世界的公敵,更可能是撒旦的使者。但其實我們對這波斯古老大地又真正認識有多少呢? 或許我們可藉着電影窺看一點點。原來伊朗普羅民眾也像我們一樣的喜怒哀樂,努力工作,讀書向上,只為生活能好一點,但物質匱乏,小兄妹只有一對鞋子,輪流穿著上學,不料一天哥哥不小心,[小鞋子]跌落渠水中,隨水流走不知所踪,小兄妹心如刀割,妹妹更對哥哥生氣不已。哥哥長年赤腳奔跑,造就一雙飛毛腿,後來在學校老師幫忙下參加了長跑比賽,贏了一雙鞋送給妹妹。在物資相對匱乏的國度,他們最需要的會是一雙小鞋子,還是核子彈?

沒有去過布達佩斯,對多瑙河兩岸認識也不多,但電影[布達佩斯之戀]似淡還濃的憂鬱,卻也有說不出的感動。故事背景是納粹德國時的匈牙利,其實是一齣德國電影,德語對白聽不懂,但卻感到很親切。女主角搖曳的藍色長裙,追逐心中所愛,緑楊宜作兩家春,倒也相處得不錯,只是不喜歡那多番獻殷勤的德國軍官;所愛的兩個男人間接因那軍官而死,女主角把怨恨藏在心中最深處,藉着那首[憂鬱星期天]的神秘傳說,不著痕跡地將已年老且德高望重的軍官置諸死地,了結心中多少年的仇恨。報了仇後,年華老去的女主角笑了嗎? 鏡頭看不見,但卻有股又淡又濃的憂鬱從銀幕上飄來;那憂鬱可會隨着影藝的謝幕而煙飛灰滅呢?

但那消失了的光影又豈只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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