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rch 04, 2023

親陌

兩個少年男孩, 或十二三歲, 燦爛如斑彩繁花, 不知是否青梅竹馬, 雙方家長應是相互認識的, 一起探險, 一起玩耍, 非常要好, 幾近形影不離; 一個更不時到另一個家中過夜, 同床共夢, 家長似也習以為常, 其中一個媽媽更當自己有兩個兒子, 一親一契。 二人進入同一所中學, 騎單車並肩上學, 新識同學看他倆經常出雙入對, 女生問你們是不是一對的呢, 男生則暗地訕笑他們為小基友。其中一位聽了很在意, 似極度反感, 憤說不是不是, 另一位則似若無其事, 任人說去。 在意的那位便刻意疏遠不在意的, 在學校似只與其他男生玩耍, 好像也不大上他家了, 偶爾去了要過夜, 也不再同床而睡, 令對方大惑不解。肢體衝突式的拒絕同玩同行, 吹雙簧管的柔弱男孩非常傷心, 生活中似突然失去什麽, 竟自尋短見輕生了。由親入陌的傷痛, 似曾相識, 慶幸沒有去到如此極端的境地。

小一至中五都是同班同學, 彼此媽媽似也相識, 小學時並沒有很親密, 更多的或是競爭對手, 今年誰會考第一呢, 但總覺得對方的勞作美術為何總那麽漂亮, 是否有大人代勞? 升上區內同所官中, 或因住得很近, 每早便在一銀行門口相等, 然後一起徒步十數分鐘到學校。中午吃飯也一起, 有時到酒樓, 叫一濕炒牛河, 兩碗白飯, 有菜有飯, 每人平均也就一碟頭飯的價錢; 但放學大都各自離開, 因為自己在校活動較多, 放學後總在學校做這做那。兩人都沒原校升中六, 各自去了大專讀文憑課程, 他家空間大, 自己竟每晚都到他家做功課, 他媽也不介意, 像是他家一分子似的。如此往來或有一兩年光景, 好像有天聽他一表哥說了些什麽, 突然就不想去他家了, 毅然疏遠, 沒說因由。其實一直也沒有什麽特別感情投射, 後來偶爾在街上碰到他媽, 對方眼神就像戲中喪子媽媽的一樣, 自己總是避之則吉。

同齡少年好友住樓上樓下, 經常一起玩耍聊天, 話總投機, 似認定彼此乃此生知己; 曾在某夜渡輪上, 在船頭迎着海風, 攬着肩膀, 訴說心事, 我如是女孩, 一定會喜歡你的。後來他經常約他一班同學去踢球, 好像又交了女朋友, 彼此日漸疏遠, 不知怎的, 自己難過刺熬的心情, 或跟戲中輕生男孩一樣, 好長時間都平伏不了, 每天總想着會否在大廈的電梯口碰到他呢。幸而沒走進死胡同, 隨着時間推移, 道不同不相為伴, 後來只視對方為一普通朋友, 但迂迴曲折的心路, 他一直不知道。

瘟疫三年, 外面哪都去不了, 幸有他每逢周六周日, 或紅色日曆假期, 相伴行山, 踏遍香港山野濱海, 烈日陰霾, 風雨無間。認識的網友已好多年, 一直無深交, 2017年底突然相約, 說是有勞護照續期的事, 自此往來較密, 相約出外旅遊、遠足行山、聽演唱會, 跟他父親去看粵劇, 好像都是他主動提議的。交往數年, 自恃熟絡非常, 便在引水山徑上問他, 為何我認識的他跟別人認識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直認不諱, 說是親疏有別, 人親你疏。再問我認識的動輒生氣發怒, 粗話相向, 人家認識的卻陰柔溫婉, 就是被人取笑, 也默默無聲。如此一問, 他怒不可遏, 憤說從此不再見, 坐言起行, 關閉所有通訊渠道, 真的不聞不問, 不理不睬,決絕非常, 就像他說一個加拿大朋友因小事吵架而跟他絕交一樣, [沒想到那麽絕情]。 乘聖誕寄了一些咖啡郵包到他家, 特意沒寫回郵地址, 因猜想他雖有來過, 但斷不會記得單幢樓的詳細地址, 那知過了兩三週, 郵件原封沒拆退回來, 信封上寫了我家地址, 心想他或特意來查了門號, 鐵了心的絕情。

人言可畏, 花開依舊, 童年摯友因我早夭傷逝, 今生不再, 如此創痛, 前路漫漫, 親陌離恨, 天可憐見? 己言或也可恨, 刺痛他心, 從此陌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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