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護老院已住了四年多, 不時都有舊相識來電詢問, 你媽媽近況如何呀, 回說還可以, 平平穩穩, 順順安安, 對方聽了總說, 這很好呀。是的, 平穩順安就好, 自己心內也不無感恩, 雖則媽媽已嚴重老人癡呆, 不立不行, 不言不語, 不識人。疫情期間護老院不讓入內探訪, 但媽媽每兩天早上洗澡後, 護理員都會安排她坐在近門口的小廳等吃中飯, 所以10點多便會到護老院門口, 隔着玻璃看她一下; 看她臉容平和, 有時吃着小蛋糕, 吃得滿桌糕碎, 有時弄弄綁在身上的安全繩, 有時煞有介事地拍拍桌, 高聲喊她, 有時有聽叫, 也會有反應, 護理員餵吃, 也吃得利索, 看到這些, 總帶一份安心離開, 隔兩天再來。
或免疫力低, 媽媽個多月前身上竟然出水痘生蛇, 經醫治, 好像很快就好了。但不知為何, 接着卻有茶飯不思現象, 開始還吃一點, 後來似完全不吃, 口腔緊閉, 就是餐匙遞到口邊, 也緊閉不張, 強餵無功。如是多天, 只好送醫院, 經檢查, 說各項維生指標如血壓心跳血糖等都OK, 喉部吞嚥似也沒什麽大問題, 但為何不想吃不想喝, 卻仍找不出所以然。
幾天不吃, 身上肌肉似消耗得很快, 往時小腿還算飽滿, 撫摸按摩也覺溫潤, 現在似變一洩了氣的小縐袋, 空空如也, 雙臂更是名副其實的皮包骨, 插針打點滴, 護士也怕找不到血管。看臉色卻還可以, 但護士拉開上衣為其作心電圖, 身軀瘦骨, 扁平胸脯 只突出少時餵我育我的乳頭。 過去媽媽也算肥胖, 上街穿著要綁褲頭帶, 那細長布帶好像加長了好幾回。有一次她從床上跌了下來, 坐在地上床邊動彈不得, 要把她拉扶回床, 也不容易, 非常費力。過去一兩年她雙足開始彎曲, 伸不直, 此刻一副瘦弱骨軀綣臥床上, 也不知她哪裡不適苦痛, 為人兒子卻什麽都幫不了, 只覺心傷不忍。不吃不喝, 只能打鹽水或糖水, 但護士說, 你媽的皮膚還不錯呵。
握着媽媽的手, 似感到還有一道力, 我挨靠她臉邊低聲說, 阿惠, 你快點吃點東西吧, 等好了有氣力, 咱們再去南海拜怫祖吧, 媽眼睛半開半閉, 好像有聽到, 隱約還在點頭, 母子或感應過去一起走過的所在。我回家也祈求神明, 保佑阿惠口胃重開, 像過去一樣能吃能喝, 多吃幾年。
走在晚程的道路上, 多看幾眼天邊的晚晴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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