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詐

韓國電影[上流寄生族]得到本屆康城影展金棕櫚奬的最高榮譽, 揚威海外, 在南韓自然大受歡迎, 好像也得了當地各項電影奬項, 在香港票房似也很好, 觀賞者眾。一向對韓國電影不大熱衷, 故也沒買票進戲院看, 只是這趟飛曼谷的短途航班, 機上影視節目恰好有這齣, 心想各方對之評價不錯, 便選看了。 之前也聽說電影是講窮人如何依賴富人生存, 也聽說電影後半部有點血腥警慄, 或是偏見, 不覺吸引。

窮人是如何跟富人攀上關係的呢? 原來窮人一家四口, 兒子經友人介紹到一富貴人家為其女兒補習英文, 但他自己考了大學兩回都沒考上, 只好偽造學歷文憑, 以蒙過關; 妹妹似精於電腦, 一兩下子功夫便偽造成功, 爸爸說, 大學如有偽造系, 她肯定是尖子。哥哥給聘用了, 知道富人想給自家小弟找一個藝術導師, 希望小弟的繪畫天份從而能得到充分發揮, 哥哥便想到妹妹, 瞎吹認識一朋友的朋友是美國伊利諾州大學藝術系畢業, 應是適當人選。妹妹臨急從網上看了一些有關繪畫藝術的資料, 見工時說得頭頭是道, 也給聘用了。富人叫私人司機送這偽裝的藝術老師回家, 她怕露餡, 直推說自己有事, 送到地鐵站就好, 不知怎的, 卻在後座暗地裡脫下自己內褲, 鬼祟將之留在車上暗隙, 有點摸不着頭腦。原來是一個心機算計厲害的女孩, 內褲被富人老板發現了, 認為司機胡來弄污自己的車, 不能久用, 便把他辭掉; 接着妹妹便介紹自己父親, 說認識一位有經驗的中年司機, 穩重可靠, 富人對之信任, 便也聘用了。看到這裡, 恍然大悟, 心想這家人接着肯定又會使計, 把原有富人家工作很長時間的女管家弄走, 以便自己的媽媽可接其位; 劇情發展果是如此, 自此, 一家四口裝作互無關係, 都在為同一富人家工作。

驀地, 想起自己身邊也有這樣的詐騙集團, 也是一家四口, 父母姊弟, 潛伏在身邊廿多年, 原來一直暗裡算計, 明裡做戲, 謀取利益。像戲中一樣,也是偽造文件; 據說姊弟剛好十八九時, 政府推出所謂首置免息貸款, 資助市民買樓, 他們便去申請, 但其實都還是學生, 沒有收入, 或也天份過人, 便利用傳真機, 偽造收入証明, 騙過政府騙過銀行, 買樓成功。姊升大學, 也不敢申請政府學貸資助, 便向身邊親人入手; 一回大年初一, 拜年時突然大哭, 說沒有錢交學費不知如何, 再不交便要輟學, 先前念的兩三年便要浪費了, 如此情況, 親人自然幫忙, 資助數萬元, 父母在一旁不作聲, 也許一家來拜年前已約定各司其職如何行騙。也曾對她說, 在香港念大學, 大多不用家裡負擔, 都去申請助學資助或學貸, 她回說, 學貸是要還款的啊, 理直氣壯, 也許她心忖向身邊人使詐, 便不用還款了。

自己媽媽一輩子都在跟爸爸爭吵, 為的是要在家鄉建一房子, 好不容易建好了, 其實自己也不回去住, 只給他們一家四口還沒來香港時做居所。 政府收地發展, 這房子可換三四個將來新樓單位, 暗地裡他們已在算計, 非要據為己有不可, 便說大陸規定要統一擁有權, 才好買賣; 自己人從來不虞有詐, 經律師簽署將擁有權歸其父一人, 但樓房賣掉後, 便推說去掉利息貨款這費那費後所餘無幾, 要看買賣文件, 硬是不給, 年輕的姊弟, 詭詐陰謀原來一點不比父母差, 一家四口, 詐騙集團無異。一向寡言的老爸或早看在眼裡, 難怪曾埋怨的說, 都不是自己生的。

通過片場堆砌, 倒也拍出一點[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的況味; 但這一家為何會貧窮, 窮得近乎三餐不繼, 戲中似無着墨。其實這一家四口, 也算有技能有學識, 爸爸會開車, 媽媽烹煮似也了得, 兄妹二人手機電腦得心應手, 各自要找一份工作應不會太難吧? 或是他們好高騖遠, 高不成, 低不做, 所以貧窮? 這樣的電影設定, 在南韓社會有其普遍性嗎? 但這樣的窮人, 為了生存可以詭計萬端, 算計害人似不手軟, 一點善心也沒有, 更或飄過鵲雀鳩佔的念頭, 妹妹可把單純的富人太太擠走, 自己成為富貴大屋的女主人。如此窮人, 是可憐, 孰可惡?

新世代的窮人一樣手機不離手, 上網社交必不可少, 時刻要看如何偷樓上的WIFI, 不然與世隔絕, 或更脫貧無望了。只是如此貧窮, 兄妹的手機是不是偷別人的呢? 三餐都顧不上了, 雖則各人臉容康泰, 毫無菜色, 每月手機費用又如何解決的呢? 南韓社會貧富極度懸殊, 又有怎樣的結構性原因呢? 電影似只說現象, 未及其故。

戲中說窮人都有一種氣味, 或許欺詐也有氣味, 只是你相信別人, 無警覺沒嗅到, 最終便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