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

電影拍得平實, 但卻看得眼眶濕盈, 似還有淚滴從眼角流下, 或像戲中那些少年戰俘坐在暗黑囚車裡, 人人臉容髒烏, 雙眼泛着茫茫淚光。1945年二戰結束, 戰敗的德國據說有數以十萬計的戰俘被送到戰勝各國找拆地雷, 其中好像大部份還是少年人, 不知真實中他們多大, 就戲中所見, 或都只十五六歲之年而己。

戲中的十數少年戰俘被送到與德國接鄰的丹麥西海岸拆地雷, 據說當其時納粹德國估計盟軍會從這裡海灣登陸, 故在這西部沿岸海灘放埋了數百萬地雷以作防禦。放埋數百萬的地雷, 究竟是如何鉅大一項工程, 動用多少人力, 今人似難想像半分。但在偌大一片沙灘上找尋及拆卸地雷卻只有14個少年戰俘, 由一個丹麥軍官管理, 所在地屬荒蕪的沙丘地帶, 人煙杳杳, 似只一戶人家, 女戶主對這班德國少年人只是憎惡。而軍官對德國兵也恨之入骨, 對待戰俘嚴厲非常, 隨意吆喝拍打少不了, 跟集中營或無二樣, 每天除了找拆地雷, 就是像畜牲般被關在木屋內睡覺, 但糧食有限, 戰俘吃不飽, 甚至沒東西吃, 他似也不聞不問, 只規定他們每人每小時要拆多少個地雷, 那麽大概三個月能拆完, 便可放他們回家回德國, 但心裡或只在騙這班入世未深的少年犯。

戰敗國的少年人似沒怨天尤人, 也很認真地對待這拆彈工作, 或是來自堅毅的工匠民族, 有人甚至設計一些小工具以便更有效率地找雷拆雷。雖是戰敗之身, 但對將來也充滿憧憬和希望, 有人說拆完回國後, 可以進工廠做一個技師, 有孿生兩兄弟更說, 他們家鄉都已成廢墟, 回去可幫忙重建, 他們可做砌磚匠, 自己可開公司, 將來有兒子, 可一代代做下去。也有年紀稍大的, 深知丹麥人或只在騙他們, 就是拆完地雷也不會放他們回家的。

天地不仁, 地雷無情, 看似順利平靜的工作, 冷不防一個地雷爆炸了, 人也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連個屍骨也找不到。有人被炸斷雙手, 痛不欲生, 不停呼噢媽媽, 雖被送到醫院去, 最終沒能得救, 魂斷他鄉, 回不去家鄉的工廠了。孿生哥哥也遭遇此等不測, 爆炸後或也化成一縷輕煙而去, 弟弟找不到哥哥, 歇斯底里呼喊不斷, 他說, 哥哥睡在上格, 他沒在, 我睡不着, 如此思念, 終成抑鬱, 逕自走進仍未拆卸的地雷帶, 踏着哥哥的沙中足印, 爆炸而去, 卻永遠回不去百廢待舉的家鄉。

人非草木, 或亦日久生情, 嚴厲的軍官漸漸對這班少年人產生同情與信任, 為他們找多一點食物, 有休息時間, 一起沙灘踢球賽跑, 晚上睡覺也不再上栓。任務完成後, 真的想放他們回德國, 無奈主管的上司卻不作此想, 還想將沒給地雷炸死的四人改送其它地雷區勞役。軍官懊惱萬分, 千方百計要把這四個或已是知己朋友的幸存少年送回家。

電影為丹麥製作, 但全片卻講德語, 一些簡單的對白, 配上字幕對照, 也能聽得明白, 多了一分親切, 暗爽不已。丹麥西部JUTELAND半島, 與德國接壤, 電影中的地雷區應該是在這裡吧, 而大部份丹麥人似都會講德語, 自己認識的都能說, 像另一接壤小國荷蘭一樣, 他們說德語或跟德國人說的一樣地道吧。最後軍官將四人送到這裡邊境, 對四人說, 五百米處便是德國了, 你們跑吧!

LAND OF MINE, 地雷之地, 不知是否語帶雙關, 亦是我之地。十四名少年戰俘, 最終只四人活下來, 另外十個拆彈的少年, 全都客死異鄉, 長眠無人沙丘, 全回不去了, 地雷之地, 也就成為我之地, 日夜在蒼茫的海岸上空游蕩了。戲未字幕所示, 數以十萬的德國戰俘, 有一大半便是如此下場。

我之地, 唏噓所在。